闻声内侍们无不想要拭汗,即便是当朝朝臣,见了安公公也要客气几分,他竟直接不准人进宫了。
还不待他们松气,便又听那煞星缓缓道:“这几个,冲撞长公主殿下,来人,拖进狱去,打上五十板子再放出来。”
守在外头的禁军闻声而入,听见后半句话后动作皆是一滞,随即面面相觑。
谁人不知安喜睚眦必报,今日动了他的人,来日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陆云川眼明心也明,重刀自怀中落地,刀鞘点地,双手覆刀柄,扶刀而笑:“这板子总要落到人身上,落不到他们身上,那就你们代劳!”
佥事郁良中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中年男人,见势不好,回身骂道 安卓gvav网址 55元永久微lyx yycc:“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大人说的?快,将人带下去!”
待手下人都动起来,这才对陆云川赔笑道:“大人莫恼,咱们兄弟没干过这活,有些生疏。”
陆云川眼眸深暗,笑说:“多来几回就熟悉了。”
“……”郁良中擦了把额头的汗,连连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陆云川抱起了刀,往外溜达,“走,同我逛逛皇宫。”
郁良中:“……得令!”
第六章 命已定
小皇帝喝过药便睡下,明夜阑陪了会儿去麒华殿东厨亲自盯着煎药,她前脚刚走,后脚“睡熟”的明挽昭便睁开了眼,细瘦白皙的手撑着床榻坐起身,凤眼空茫,启声如落玉击石:“小叔。”
俨然不见丝毫痴傻模样。
齐雁行也不觉不对,自怀中掏出个巴掌便能握住的小瓷瓶递去,问道:“还是瞧不真切?”
“嗯。”明挽昭应了一声,从瓷瓶内倒出颗黑色药粒含吞服,他眼前一片模糊,斑斓色彩交错在一处,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也瞧不太清齐雁行的长相。
吃过药后,明挽昭极其熟练地将药藏进玉枕的暗槽里,说:“比以前清楚些了,也能闻着些味儿。”
话落,明挽昭空落落的眼神望向窗,说:“胆子倒大,初来乍到便敢同安喜叫板。”
齐雁行心领神会这说的是谁,“你不是早猜到了?杀母之仇,他既然进了邑京,那就是不死不休。”
“是啊。”明挽昭精神不济,小腿灼伤也是真,生生剥去了层皮,时时刻刻都疼着,服药后加剧数倍。他顶着钻心剧痛,说话时便有些无力,“陆佐贤想要江东,又怕北疆趁虚而入,内乱前先镇外,陵西受制自然得帮他镇着外面,可前提是他拿得住陆云川!”
北疆与大梁对峙多年,交战数次,圣元十四年前皆是败多胜少,唯有那一年——大梁输得惨烈又难看,险些被人家攻进了邑京。
自此皇权渐失,天子式微,江山不稳。明氏如同山河中亮着的那盏灯火,而今已是愈发的暗了,只有瘦弱的少年帝王,几乎是在焚骨烧身般求个江山稳固。
“沉松不是个会任人拿捏的性子。”齐雁行说,“眼下纵然被困邑京,可这样的人无论是在陵西还是邑京,都不会是困兽,听闻昨日陆家老二设宴邀他,也没讨到什么好。”
明挽昭又躺了回去,阖起眼,乌黑鬓发被沁出的汗打湿,他已习惯了如何忍痛,脑中尚且忖量着乱麻一般的恩怨,数息后,说:“陆临羡是个废物,试不出什么,邑京的脏污事还多着,他若光有莽性,不堪大用。”
齐雁行叹了口气,“他与北疆沙戈部交手这几年几乎无败,绝非空有莽劲,昭儿,你当慎重,想圈他驯养绝非易事。”
明挽昭不答,只笑:“是吗?”
齐雁行忽然觉着头疼,点头,“他与我不同,我是因——”
话音骤然停住,齐雁行没说下去,像是想要避开某个不可宣之于口的禁忌。
明挽昭轻轻接上一句:“是因为恨。”他发出声嗤嘲般的笑,喃喃般添一句,“我们都只能靠着恨,才能在皇宫这方寸的天地活下去。”
齐雁行说不出话了。
退出去前,齐雁行回头说:“挽昭是你的名,是他留在人间的抱负,可昭儿,别忘了晏欢,他留给你的字,那是他对你的希望。”
明挽昭,挽山河昭昭,是明容昼不甘亡国的抱负。
明晏欢,安定尽欢,这才是明容昼对亲子的期盼。
明挽昭足足静默了半晌,才对着空无一人的寝殿轻声说了句:“奈何……”
最后两个字不曾出口,消弭在死寂中,如风散无痕。
奈何——
命定。
明挽昭知道,他是明梁山河的最后一簇火,命已被困死在这江山中,来日也必定枯败于冰冷刺骨的龙椅上。
可他不怕,也没有不甘,虽不曾见却有耳闻,百姓食不果腹,城池饿殍千里,谁的命都由不得自己,所以他不怨天,却恨人。
恨那些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
陆云川在宫中闹的一场,还没入夜便已传得人尽皆知,安喜把控内宫横行霸道了多年,可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谁料想这左都尉上任第一天,就给了个惊雷般的下马威。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朝野群臣一时间也不知该为谁捏把汗。
陆府,一副千里河山图挂在墙上,恢弘浩渺,陆佐贤负着手赏画,像是透过笔墨指点江山般,听见推门声后,说:“融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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