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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贵人。”陆云川嗤笑,“他最好是只在里头折腾,没出来的想法。”
    本就是阴雨天,处处昏暗,几乎已看不清东西。
    盛延胡须都被雨浇的往下滴水,快步走近说道:“差不多成了,木头搬来的太晚,今日就能干这些,告诉兄弟们钉完木楔就撤吧。”
    陆云川颔首,说:“盛叔,吩咐下去收工吧,上半夜我带着值夜,过了子时换游谨。”
    “那我们……”盛延一愣。
    “明日换左府。”陆云川抹把脸,勉强睁开眼,招了招手说:“就这么办。”
    帐子内与外间风雨仿佛无关,香炉内洇开了清甜的梨香,小几上茶点精致,小太监规规矩矩地泡着茶,安喜卧在小几后,手里拿着烟袋子。
    内监本是不许碰这些味烈的东西,便是怕近身伺候的时候,味道大熏着了主子。
    但安喜显然没这个顾虑。
    安喜抽了口烟袋,笑得有些冷。
    这就是贵人,贵人此刻便在帐子中安然卧着,但外头那些便得顶雨干活,简直是天上地下般的不同,他陆云川再骄傲又能如何?
    哪怕是他爹,说得好听是封疆大吏,说不好听些就是大梁的看门狗,看门狗的儿子又能有什么富贵命?
    “白檀啊。”安喜像是随口唤了一句。
    白檀低眉顺眼地答话:“千岁,奴婢在呢。”
    安喜用烟杆往外指了指,悠悠缓缓地说,“瞧见没,咱们这些个人呐,也不见得就得低人一等,人这命是天定的,以前在邑京,皇上就是天,现今啊……”
    白檀乖巧道:“现今如何?”
    安喜笑了,眼底浸着冷,“咱们就是宫里的天!小傻子不足为虑,陆云川再嚣张又如何,现在帐子里舒舒坦坦的,是咱们!”
    “是。”白檀为他斟了杯热茶,温驯地说,“千岁就是这宫中的天,咱们都是仰仗着您才有今日的福分,奴婢们都铭记在心呢。”
    白檀年岁不大,生得是个少年模样,眉眼清秀可称漂亮。
    安喜瞧了他半晌,忽然说,“抬起头来。”
    白檀一顿,分外柔顺地抬起了头,帐子内燃着烛火,映着他漆黑如墨的眸,里面满是贪欲兴奋,和他的乖巧截然不同。
    安喜瞧了片刻,缓声说:“好一双漂亮招子。”
    白檀笑说:“多谢千岁夸奖。”
    安喜垂下眼,“就是里头不该有的东西太多,小崽子,胆子可不小。”
    白檀乖巧地,“千岁什么没见过,奴婢怎敢在您面前卖弄装相?”
    “还挺聪明。”安喜随口道,倒像是随意安抚一直野狗,没什么真意在里面,他刚欲再开口,帐外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接近,游谨掀了帘子进来,说:“安公公,我们大人说近日暂且收了,您是回宫还是?”
    “收了?”安喜抬眼,捏着烟杆的小指微微翘起,笑音有些冷,“谁让你们收了的?城墙事关重大,怎能耽搁整夜?”
    游谨一怔,没料到他这时候发难,蹙眉忖量了片刻,敛下眼说:“容卑职禀报陆大人。”
    安喜用烟杆敷衍地指了指外头,吐字又慢又尖,“那就去吧,都是给陛下办差的,咱们尽早收拾好城墙,也好尽早各回各家,免得搁这儿遭罪不是?”
    游谨没答话,转身又走进雨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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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川眉梢一挑,哈了声,“怎么着?他不走?”
    游谨脸色微冷,“公子,这老阴人故意为难。”
    “我知道。”陆云川摆了摆手,倒是不甚在意,“告诉兄弟们,该撤撤,该巡查的都列队等着,不必理会他。督查又如何?知会他一声便罢了,爱走不走,不走就让他住帐子里。”
    游谨深以为然,于是便没再回去通禀,带了下半夜巡查的兄弟回帐子去休息了。
    雨势稍弱了些,却仍砸的人睁不开眼。
    没过一会儿,帐子帘被掀开,一道华服人影从中走了出来,白檀乖巧地随侍身边儿,给安喜撑着伞,地上处处都是积水,安喜眉心轻蹙,迈进了水中。
    陆云川正整兵准备夜间巡查,蓦地瞧见那娇贵作态的老太监,一时眯了眯眼。
    安喜走近来,脸色微沉,怒斥声尤为尖锐:“哪个让你们停工的?!”
    “我让的。”陆云川在雨中睁着眼,褐色眼眸内盈了沉郁的夜色,淬着冷,说:“安公公,督查差事看着就成,若有异议写个折子递上去,禁军如何办差,想来应轮不到你插手才是。”
    安喜早知道陆云川必会同他唱反调,双目一眯,厉声道:“陆都尉,若是耽搁了差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行了吧,安公公。”陆云川不吃他这套官腔,讥诮道,“这无星无月也无光的,您给我们撑着火把干活不成?”
    安喜余光扫向正列队的禁军,眼神凌厉,“陆都尉如此胆大妄为,你们也跟着他放肆不成?!到时内阁大人怪罪下来,不怕砸了饭碗?”
    在场多是御林军,彼此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吱声,但也没敢妄动。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御林军各个叹气,站得如松。
    安喜固然可怕,但见识过陆都尉如何教训了杨指挥使,他们也胆颤得很,实在不敢得罪。
    陆云川也不意外,他现在心情差得很。
    陵西虽有风沙,但鲜少有这样延绵不绝的雨,浇在身上透骨的冷,满身的湿腻,靴子里也灌满了雨,脚泡在里面,难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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