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鸿丰自然不信他的,他平日伏低做小连陆家那个纨绔小少爷都不敢得罪,眼下能指望的也只有陆 氏。
不认还有一线生机,若真是背叛了陆氏,他也活不下去!
“苏大人。”罗鸿丰冷笑,“您非刑部之人,也敢来审我?”
苏景词笑了,“苏某自然不是,可沈尚书是啊,罗大人......”他语气乍冷,神情也如冰,森然道:“今
日是他在审你呢。”
沈霖垂下眼,在罗鸿丰难看的眼神中平静道:“罗大人既然三缄其口,便不必再以礼相待。来人,请 罗大人见识见识咱们的待客之道。”
刑部大牢的待客处,名曰刑讯室。
足有一个时辰,苏景词和沈霖在一并离幵了刑狱,出了刑部大牢,苏景词嗅了嗅自个儿衣袖,蹙眉 道:“沾了血了。”
沈霖叹了口气,说:“把人折腾成那样,不好交代吧。”
“交代什么? ”苏景词只笑,缓缓道,“陆佐贤恐怕巴不得他死在刑狱,也好来个死无对证,单单是 邑京城墙,这些年经手人无数,有多少人捞了好处?只要死一个罗鸿丰,剩下的可就都保住了。”
到如今进了大狱的也只有一个罗鸿丰,连杨健都还好端端地在府中养伤。
沈霖蹙眉,欲言又止了片刻。
苏景词瞧着他,说:“肃川,你想说什么?”
沈霖静默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他在刑狱什么没见过?自然不是那烂好心的人,可任谁眼睁睁瞧着 一个人被生生拆了整只手,一块一块骨头地往下拿,也都会震撼万分。
可方才苏景词的神情格外平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霖想不通,温和儒雅的苏晋淮,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绵里藏针的儿子。
苏景词说,“是觉着酷刑太狠?”
沈霖叹道,“并无此意。”
“肃川啊。”苏景词敛起了笑,也不再是平日在户部时的文人顽固模样,眉眼间平静得很,他 说:“髙门显贵手掌生杀,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少,因果循环,谁都不冤。”
沈霖道了声是,他与苏晋淮和陆氏斗了多年,可始终是不瘟不火,堪堪维系着表面的平静,苏晋淮 是温和的刀,苏景词就是锐利的刃,他要锋利得多。
苏景词随意迈入了水泊中,撑着伞说:“邑京的雨,下太久了。”
邑京的雨断断续续又下了三日,总算见了晴,乌云散去,禁军的活也好干些。
陆云川踩了满靴的泥泞,堂而皇之进了内阁,又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这两日安喜非要与他找点事 儿,三番两次到内阁来告状,陆云川便愈发地不耐烦。
这老太监知道奈何不了他,便日日给他找点不痛快,虽说咬不着他,可就同苍蝇似的恶心人。
逼得他今日在内阁大发雷霆,吵得那土埋半截的老太监差点气死过去才罢休。
甫一出门,便听见声清清润润的唤。
“陆哥哥。”
明挽昭今日着了云雾蓝的长衫,眉眼弯弯,笑得干干净净,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更不像个皇帝。 齐雁行跟在他身后,说:“陛下吵着要见你,听闻你总来承明阁,这两日来了几回,都没碰见你。” 陆云川身上不是水就是泥,没近前去碰娇贵的天子,只笑说:“这回见着了,陛下可欢喜?”
明挽昭点头,坦诚道:“自然是欢喜的!”
陆云川不大明白他,一时失笑:“整日寻臣做什么?”
明挽昭便无辜道,“陆哥哥不想阿昭来找你么?小叔也好忙,都无暇理会阿昭呢。”
齐雁行无奈笑说:“城墙那边有游谨和盛延,你且先回府梳洗更衣,入宫来同陛下说说话,免得他再 日日往承明阁跑。”
明挽昭附和说:“对!陆哥哥在宫中用晚膳!”
陆云川略一思忖,便也应下了,回府沐浴更衣后并未立即进宫,而是去了一趟惊鸿坊。
江舟近来心情不错,以往都是他忙的跟个狗似的,现下也终于轮到游谨在雨泥里滚两遭,自然愉悦 不已。
见陆云川来了也笑脸相迎,殷勤得很。
陆云川不吃他这套,抬手便制止了江舟的啰嗦,言简意赅道:“煅的东西呢?将近一月了,送来了
没?”
“昨日刚到! ”江舟立马吩咐伙计去拿。
不多时,伙计捧着个粗布裹着的长条交给陆云川。
陆云川垫了垫,掀开一角瞧后又盖了回去,颇为满意。
“欸,公子,还有这个。”江舟递上去一封信,“您入京一月,大人和小姐给您写的家书。”
陆云川嗯了声,转头急匆匆地走了。
“诶你说。”江舟纳闷地问,“公子非要煅这么一把花里胡哨的刀干什么?”
伙计老实摇头,“主子的心思,我等岂能猜透?”
江舟觉着有道理。
过了足有半晌,歪在藤椅上的江舟蓦地窜了起来,吓伙计一跳,连忙问:“头儿,你咋了?”
江舟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说:“完了,家书。”
伙计略微一思忖,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他们头儿告了主子的黑状。
现下家书来了,让小姐知道主子敢去逛花楼,那必然是要闹起惊涛骇浪的!
伙计瞧着江舟恍惚的神情,同情道:“头儿,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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