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审讯无非是个过程,三人都不在乎真正动手的是谁,无论是谁,都必须是安喜。
熟料却当真有心虚的,太监中一人浑身抖得像筛子,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不......不是,不是奴
婢,奴婢没碰......奴婢没碰着陛下!”
他不出声也罢,一出声反倒惹人关注,刑烨凌厉视线扫了过去,厉斥:“你!说明白些,怎么回 事!”
“大人!”白檀膝行着向前两步,高声道,“奴婢亲眼所见,就是他,就是元福,就是他奉了安公公 的旨意伤的陛下!”
“哦? ”刑烨眯起眸,“你亲眼所见?为何不报予内阁?”
白檀猛地叩首,额头磕在石板上发出闷响,含泪哭道:“回大人,奴婢有罪!奴婢不敢啊!安公公手 掌宫中奴才们的生杀,奴婢知罪!” 苏晋淮缓声说:“后宫之权,应在皇后之手,即便宫中尚无后妃,还有长公主在!怎样也轮不到个阉 人来掌权。”
元福已吓傻了,他难以置信望向白檀,呆若木鸡,随即往前爬了几步砰砰叩头,“大人明鉴!大人明 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白檀扫了眼周围几个畏畏缩缩的宫人,含着哭腔道:“这些伺候的人皆是见证!你休要狡辩!”
周围几个奴才彼此对视一眼,当即异口同声地将黑锅扣在了元福的头上,可一个奴才的命并无人在 意,今日这堂会审,一是做给齐雁行瞧瞧,叫他出口气;二便是苏晋淮盯上了安喜。
命人伤了天子龙体,单单是这一条,就足够那老东西将狱中刑罚都滚一遍了!
刑烨见情势明了,便说:“可要请陛下来认一认?”
陆佐贤摇头,“天色已晚,便让陛下好生歇着,且先将人下狱就是。”
苏晋淮也颔首,”先将人押下去,按规矩办。”
三人见事已毕,便纷纷起身入室去,隔着屏风对明挽昭问安告退。
明挽昭在殿内瞧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痕,眉目尽是淡色,启声仍如往常般怯生生的,“诸位大人走
好。”
三人退出去不久,白檀便推幵门进来,跪地道:“陛下,都妥当了。”
明挽昭靠着软枕而坐,腿面放着玉枕,慢条斯理自其中取出一截旧了的绯色布料,细细摩挲把玩, 温声说:“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出去守着吧。”
白檀俯首应是,乖巧地退了出去。
今夜邑京天晴,夜空明月湛湛,星子浩瀚。白檀往上瞧了瞧,眼中却只映入了夜色的暗。
不多时,白檀在外通报长公主求见。
明夜阑梳妆未褪,行色匆匆,瞧见乖巧坐在榻上的明挽昭时,眼眶便红了,“阿昭。”
明挽昭将伤痕尽数掩好,温软道:“姐。”
一声姐,唤得明夜阑哽咽无言。她出生那年恰逢宫变,连夜阑之名都是明容昼给起的,自明容昼去 后,她便想替叔父好生护着这个弟弟,却不曾想,竟是半点忙也没帮上。
明夜阑轻擦去眼角的湿润,柔声说:“阿昭,日后不会如此了。” 只要没了安喜,后宫理应由她来管。
明挽昭看起来有些懵懂地颔首,乖乖应了句嗯。
天将明时,齐雁行先将安喜送往刑狱,方才进宫来见明挽昭,明夜阑已离开麒华殿了。
“搜出了不少东西。”齐雁行忙了整夜,却不见疲色。
明挽昭从他眉眼间瞧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鲜活,唇角微扬,说:“老阉人贪财,舍不得将东西都给 陆氏的。”
齐雁行嗤笑,“也由不得他。”随即声音骤然狠戾,“人都下了狱,就别想再活生生地走出狱门!” “是啊。”明挽昭轻轻说,“他的时候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声。
明挽昭阖起眸,问道:“小叔啊,高兴么?”
“古以 ”
问/、〇
他听见齐雁行的答声带了几分哽咽。
齐雁行又说:“还不够呢,陛下,这还不够。”
明挽昭眼眶酸涩,轻轻道:“是啊,还不够,一个安喜怎么够?”
当年明容昼竭力与外戚世家对抗,从齐雁行被刻意支走起,他们便都明白明容昼活不了多久了。
但他们不得不装作不知,因为明容昼留下了他最后的暗招一一他的亲子。
那不是被逼无奈的绝望而逝,而是最从容无畏的赴死,明容昼义无反顾地将性命交予大梁,而后扑 入了他惦念一生的山水中去了。
明挽昭笑了笑,又问:“小叔,陆沉松也高兴吧?”
齐雁行缄默须臾,说:“若他知晓,必然是解恨的。”
明挽昭的父亲死于安喜之手,陆云川的母亲又何尝不是?
乱世中,没谁能真的安稳,明挽昭轻抚着自己腕上的伤,又听齐雁行说道:“安喜不过是个开始,陆 佐贤忌惮安喜,借苏晋淮的手除了他,可宫中无人他岂能放心,恐怕各方都要塞人来了。”
“无妨。”明挽昭笑了笑,轻声说,“宫中还有皇姐昵。”
第四十二章 深仇
天刚亮,江舟已在廊下候了半晌,游谨从树枝上跳下来,蹙眉道:“你一大早在这儿杵着,干什
么?”
“你管我? ”江舟递去个白眼,他面色涨红不住地搓手,兴奋得有些古怪,却不肯透露缘甶,在廊下 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