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陆云川轻嗤一声猖狂。
第四十九章 龙榻
刺杀一案果真没查出什么,入宫女子皆为良家子,有迹可循,丝毫查不出此女刺杀皇帝缘由,越是 如此,越是不容忽视。
倒是陆云川借故,整日往麒华殿跑,莫名其妙保护陛下,便用这冠冕堂皇的甶头,腻着天子一整 日,夜里也不肯走,硬是无赖般睡了两夜龙榻。
天际泛白,睡在外侧的陆云川小心翼翼地坐起,偏头一瞧,便忍不住笑了。
小皇帝蜷身睡着,像是缩成毛球的小猫儿,锦被覆在身上,隆起小小的一团。
......实在可爱。
陆云川无声地想着,便伸手去戳那温玉似的小脸。
明挽昭已许久不曾安心睡熟了,宫中处处暗箭,他从前在父亲保护下夜夜安眠,这两日却因陆云川 而得了好眠。
梦中再无大雨滂沱,也没有明容昼濒死时的声声明氏君主,反倒是云雾飘渺的世外之境,睁眼时只 见碎光斑斓,落在男人眉睫之上,那褐眸不是素日的凌厉深邃,反倒带着几分笑意与散漫。
明挽昭愣了须臾,又倦懒阖眸,喑哑低声:“龙榻也敢睡,陆卿,好大的胆子。”
陆云川有恃无恐般一扬眉,凑去低声说:“还敢睡别的,陛下想试么?”
明挽昭伸手轻推他肩,力道又轻又柔,声也懒,断然说:“不想。”
陆云川便依着力道退开,颇觉可惜地瞧着他,“当真?”
明挽昭羞恼得将头都用被子蒙住,这下是话都不与他说了。
觉着似乎欺负得过了,陆云川便不再逗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更衣,一边说:“早晚的事,臣等着 呢。”
回应是横空抛来的枕头,正是陆云川昨夜用的。
陆云川当即接在怀,好生放了回去,和颜悦色地与他笑说:“陛下这是生的什么气?枕可摔不得,今 夜还得用呢。”
明挽昭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陆云川无声而笑,出门唤人来吩咐给陛下备早膳,这才出宫往禁军衙门去。
才到宫门口,陆云川遥遥瞧见一眼熟身影,不由顿住。
那人着兽纹赤色官袍,乌发利落束起,身如挺抜长枪,负手立于宫门前。他也瞧见了陆云川,颔首 示意,“沉松,好久不见。”
“闻兄。”陆云川应了声,走上前,“来得突兀,似乎还未到入京述职时候。”
闻泊京闻言,冷硬面色有些不自然,简洁道:“给内阁递过折子,今年早来些。”
陆云川识趣地没追问,“那你这是要入宫?”
闻泊京颔首,淡然道:“进京自该先拜见陛下,内阁那头,且叫他们等一等。”
江东富饶之地,东西贯通,闻泊京财大气粗,乱局之中有钱有兵马,自然不比京中官员对内阁毕恭 毕敬。
陆云川与闻泊京结交,也多是因二人性子如出一辙的硬。
“理应以陛下为尊,让内阁等着。”陆云川说,又补一句,“你走慢些,陛下没起呢。”
“嗯...”闻泊京觉着这话有点不对,随即蓦地反应过来,于是尾音瞬间扬高,“嗯??你怎么知道?” 陆云川平静道:“我从麒华殿来,走时陛下还没起昵。”
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闻泊京思及都传到江东去的流言蜚语,顿觉不妙,当即改口 : “既然如此,我晚些来拜见陛下。此行 带了些好酒,贤弟若得闲......”
陆云川沉呤道:“你刚入京,谁也不见就同我吃酒去,容易落人话柄。”
闻泊京挑眉,“入京一趟,稳重了许多。”话罢,他又似刚想起来般,说:“听闻你家姐姐也快到邑 京了,她路程远,便比我慢几日。”
陆云川一怔,神情倏尔凝重,“自安乾年起,荣肃公无召不得入京。”
闻泊京也知此事缘由,不过是当年以北疆女为借口将容肃公圏在陵西罢了。他说,“荣肃公是荣肃 公,陆大小姐是陆大小姐,遑论她在军中为将,入京替父述职也算正常。”
陆云川缄默片刻,说:“任她来,没人敢说个不字。”
闻泊京终于露了几分笑,“说得好,邑京这些个蝇营狗苟之辈,何足惧哉!”
闻泊京上次见少年天子,安乾帝还在,那小家伙怯生生地躲在父亲身后,父子两个眉眼像极了,如 出一辙的眹丽凤眸。
那时,他就已想到了今日,安乾帝之死是必然,那小家伙成为傀儡,也是无解之局。
祭天礼毕后,齐雁行顺路将叶梓安送入宫门后便回衙门去。恰逢闻泊京面圣后出宫,与叶梓安在宫 道上打了个照面。
叶梓安一怔,随即笑了,“来得到快,还当你年底才到昵。”
闻泊京面无波澜,却叹,“现下这个局势,你只身入京,我不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我哥还是京官昵。”叶梓安也不急,站在原地与他低声说,“你这是去见陛下了?” 闻泊京颔首,思及那小皇帝,又叹,“他也可怜。”
叶梓安一哽,“谁?”
“陛下啊。”闻泊京摇了摇头,“他那个样子,又生在现今的大梁,沦为人手中棋子,怎不可怜?”
叶梓安真情实感地无言了,又不免暗叹,那小皇帝是谨慎,恐怕他师父也是知哓这皇帝聪慧的,只 是从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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