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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中,陆佐贤与苏晋淮隔栏席地而坐。
    苏晋淮平静道:“陆阁老,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进这刑部大狱吧。”
    “十年磨一剑,季原,为今日下了不少功夫吧。”陆佐贤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世事如棋局局新,这 盘棋还没下完昵,眼下我在狱中,说不准明日便换了人。”
    苏晋淮也不恼,他缄默了数息,方才缓缓道:“从前你入仕时,意气风发,同我说满腔壮志。可如 今,陆阁老,朝中忠臣无几,能臣受限,反倒奸邪当道,大梁近三百年国祚,眼看便要到头了。”
    话至末尾,带了几分沧桑叹意,苏晋淮眼睁睁瞧着大梁如何从当年朝中能臣遍布,变成如今这幅世 家独霸一方的模样。从前入仕时想的是如何开创一番盛世,也好于千古史书留个贤名。可历经蹉跎至 今,想的却是如何让大梁再苟延残喘下去。
    “大梁,季原啊,大梁如何?明氏又如何?”陆佐贤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不屑地指点大梁江 山,“圣元爷在世时,大梁便已现颓势,他听信褚仁生之言,想做个盛世明君,提拔了你,也抬举了寒
    门。”
    “可那又如何?褚仁生想要个人人有机会入仕的盛世,但世家想要的盛世绝非如此。圣元爷怕了,他 怕世家动摇皇权,便不敢再如前些年那般,可褚仁生不知收敛!”
    “若非如此,君臣和睦之下,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晋淮笑出了声,嘶哑道:“好一个君臣和睦!”
    “陆阁老啊! ”苏晋淮满目的失望,他摇头叹道,“无非绕不过利益二字,世家霸占朝堂养出了多少 酒囊饭袋?犹如蠹虫一般死晈着大梁!老师想清君侧招能臣,他有何错?!错的是你们!利欲熏心,贪 财揽权,你们...你们…! ”
    苏晋淮言至激动处,掩唇咳了半晌,但眼中却逬发出多年来隐忍的锋芒,好似还是当年那个明心绣 口潇洒少年郎。
    “我们?我们不过是顺势而行罢了。”陆佐贤笑意添了嘲弄在其中,“季原,你好好睁眼瞧瞧,你是 清官,是能臣,可天下人并非都如你一般!这世道如此,世人皆醉你独醒,那便是你错了!”
    苏晋淮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陆佐贤,说道:“花无百日红,我晓得大梁有朝一日必定轻覆, 也知晓今日所为,于后世不过纸上寥寥数句,可至少我活在此刻,陆佐贤,你我明争暗斗了多年,如今 是该有个结果了。”
    陆佐贤便也在牢中起身,瞧着苏晋淮的背影,嗤笑了声。
    承明阁,重臣皆在。
    从前以陆佐贤为首,而今则是以苏晋淮为首。
    苏晋淮昨夜往狱中走了一趟,回府便晚了,此刻有些精神不济,更显得苍老。
    他启声,有些哑:“陇南旧案已有定数,葛同骞亲口承认,如何偷天换日,又将赈灾款交予了何 人。”他话落,又拿起了另一本卷宗,“这个,是葛同骞交代的,户部真账目中的一册,另还寻着了圣元 年的些许账目,事关一一”
    “桑城褚氏。”
    满座死寂,大儒褚仁生当年盛年病逝,而后其子褚望蹊便因贪墨与通敌罪遭人格杀在褚宅,从前褚 氏乃是邑京世家之首,一夕间,便成了万人睡骂的国贼。
    苏晋淮淡淡道:“诸位皆可过目,贪墨一案,说的是桑城的税收,可这上头白纸黑字地记着,桑城税 收不仅如数上交,还比其余几城多出不少。至于通敌一罪,当年证据是卷文书,只可惜刑部与大理寺皆
    未曾寻着。”
    岳廷古拥兵自重,即使陆佐贤进了大牢,也不见他有何慌乱,老神在在地暍了口茶,说道:“即便贪 墨案冤枉,但这通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再说,年前查出褚氏与北疆私下有所往来,次年开春北疆就畅 通无阻打到了凌阳关,不免蹊跷。”
    “哎,罢了。”岳廷古将茶盏放回去,笑说:“今日说的不是陆阁老的案子么?怎么拐到这些陈年旧 案上去了?”
    “岳尚书。”刑烨冷声,“议的自然是陆阁老的案子,牵涉到了从前旧案,自然也该差个水落石出, 陇南孔壁一案不也是旧案?褚氏结案的卷宗在大理寺衙门,我昨日翻阅,上头写明证据是褚氏与北疆的 往来密文,上头盖了褚氏私印。可具体如何通敌,却是一字也无。”
    无视岳廷古不大好看的脸色,刑烨将卷宗交予侍从,示意他交给在座诸位轮阅。
    “这样的大罪却草草结案。”刑烨略微沉声,“且彼时督办此案的刑部尚书,正是娶了陆氏女的左氏 子。”
    他微顿须臾,瞥了眼左怀道,说道:“想必此人左尚书也认识,排起辈分,还当唤人一声表叔。左继 昀。”
    左怀道眼瞧着葛同骞死在狱中,陆阁老也下了大狱,此刻正是六神无主,蓦地被人叫了名,也不敢 作声,只得以眼神示意岳廷古,意思明显:眼下该如何是好?
    岳廷古瞧见他那眼神,暗骂了句废物,他也没料到陆氏留了这么多尾巴,昨日捉了人,今日便证据 确凿,可想而知苏晋淮早已准备妥当,这是个局!
    “都是推测罢了。”岳廷古哼笑,“陆阁老在朝多年,便是一时糊涂犯了些错,那以往的功呢?大不 了功过相抵,如今朝中也无人,葛同骞死了便死了,大事化了吧,苏大人。”
    沈霖一掌猛地拍案,惊得众人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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