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晔然之下,岳廷古忽而单膝跪地,掷地有声道:“微臣,恳请五殿下登基为帝!延大梁国祚!” 群臣尚未来得及附和,便听闻一声轻笑骤起。
又是片刻的寂静,龙椅上的明挽昭却缓缓站起身,冕旒后的神色不再是往日的纯稚,凤眸如纸张晕 开的浓墨,深邃不可窥视。
“岳卿。”明挽昭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朝堂,声如冷泉,嘲弄道:“皇室血脉岂可匆匆定论,不如 将雍德帝之亲笔,交予群臣传阅,再同朕说说,朕这堂兄的生母名讳,堂兄多年来又身在何处?”
群臣终于彻底滞住。
这比早朝前瞧见殿前的尸首还要震惊,满朝皆知的傻皇帝,如今站在龙椅前,居高临下,条理清晰 地反驳了武安侯。
连刑烨沈霖一流都面露惊诧,苏晋淮也不再古井无波,众人齐齐望向出声的天子,惊觉他此刻气度 逼人,不怒自威。
一一那是帝王之势!
隐忍多年的九五之尊,终在今日露出真面目!
岳廷古也心神剧颤,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咬紧牙,无论这皇帝是真傻还是假傻,今日都得 从龙椅上滚下来!他匆忙起身,厉声道:“五殿下乃是雍德帝亲子,当年太子促然薨逝,才不得不传位于 安乾爷,陛下在位至今不仅无功,还装疯扮傻任由陆氏一手遮天!有何颜面端坐龙椅?!”
回应又是一声轻笑,那笑音充斥冷意。明挽昭瞧向那所谓的五殿下,许是不曾料到这般变故,那人 竟吓得变了脸色,两股颤颤,险些跪下去,一身华服也掩不住他假模假式的镇定,从进殿时,明挽昭便 瞧他似是在拙劣地伪装成一个翩翩公子,假的可以。
朝中这般变故,守在外头的禁军已冲了进来,齐雁行持刀高暍:“护驾!”
禁军纷纷抽刀而出,岳廷古亦暍道:“来人!”
他也并非全无准备,护城军围在城外,而他今日入宫,带了府兵!
“齐总督。”天子声淡淡地响起,他挥了挥手,“退出去,守住宫门。”
岳廷古从腰间抽出刀来,满面戾色:“陛下,六城兵马尽数聚于城外,早点交出玉玺,尚能留你性 命!”
明挽昭缓缓自高出走下,繁复华贵的龙袍衬得他清俊矜贵。
“陛下是不愿?你莫非还指望城外那几千轻骑和城中这禁军救你不成?! ”
岳廷古心中暗恨,这小皇帝也忒能装!若早知如此,他昨夜便该趁势逼宫,先占了皇宫宰了这小皇 帝,罪名自有陆非池去背!
只要他带来的五殿下成功登基,那他便是第二个陆佐贤!甚至地位要比陆佐贤更稳!却偏偏在明挽 昭身上出了岔子!
岳廷古已生杀意。
然而缓步而来的天子面色遽然凌厉,他自袖中掏出一把精美短刀,眨眼间便出鞘,
岳廷古未料这瘦弱的小皇帝竟还会武,稍愣片刻,提刀便迎了上去。
他一个武将,难道还会输给常年装疯卖傻的黄毛小子手上?
事已至此,即便是大庭广众百官面前,他也留不得这小崽子了!
“众卿退幵!”
明挽昭一声冷暍,这种短刃都是他年幼时玩的,比起短刀他更擅长剑,只是龙袍下藏不住一把剑, 便只能用斩月凑合一下。 他放任岳廷古对着颈侧横切过来的一刀,繁复的龙袍并未拖慢他的速度,冕旒晃动间,他耳目清 明,疾速迎上,在刀刃划过脖颈的瞬间矮身避幵,与此同时短刀劈下,金戈之声骤响。
短刀劈在了刀柄上,长刀伴着四根手指掉落在地,他这一刀切断了岳廷古的四根手指!
岳廷古一声惨叫,他失了武器,彻底被激怒,另手握拳便打,视线内却蓦地没了那小皇帝的身影, 余光只瞥见一抹明黄。
“岳卿,多年不动弹了吧。”
背后响起的嗤嘲犹如催命,他想转身,喉咙却蓦地一疼,便再说不出话了。斩月刺穿了他的喉咙, 明挽昭并未直接抽出,而是反手握刀,狠狠从侧方切出,硬是切断了岳廷古半个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天子的龙袍沾了血,甚至有两滴溅在了那张莹白如玉的面上。
岳廷古脑袋歪着,扑通一声跪下去,扑倒在地,没了手指的手抽搐两下,方才真正气绝。他双目圆 睁,大抵是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这朝堂上。
明挽昭从龙袍中取出锦帕,将染血的斩月擦拭干净,再慢条斯理地收还入鞘,群臣静默地瞧着这位 天子,皆觉得有些梦幻般的不真实。
那痴傻天子竟大变模样,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朝露殿亲手斩杀了反贼!
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世家官员们,头一回感受到了胆寒,陆氏一夕倾塌,连武安侯也死在众目睽睽之 下,他们已经嗅到了危险,也感觉到曾经被世家夺来的辉煌,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明挽昭转头瞧向已经瘫在地上的五殿下,莹白面上带着血迹,露出一抹笑,柔声道:“听闻,你是雍 德帝之子?”
那人涕泪横流,跪着颤声道:“不是!不是!草民......草民姓岳!是,是堂叔他......他说我与雍德帝
有几分像,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明挽昭一步步走回长阶之上,转身瞧着殿下群臣,朗声道:“众卿可听明白了?武安侯岳氏,妄图混 淆皇室血脉,当众刺杀天子,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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