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阑自小在宫中长大,怎会不晓得这几个女人的心思。她美眸稍敛,轻声道:“她们若不安分,明 日便请到我院子里来吃盏茶吧。”
侍女忙低声道:“可殿下一夜未睡了。”
明夜阑轻抚了下额角,眼眸平静,“不妨事,若天亮了她们敢到侯爷的院子闹,便都请过去。”
“是。”侍女乖巧应道,又低声说,“可您毕竟不是齐家人,这些姨娘自从没了老夫人压着,各个都 无法无天,凶悍着呢!”
明夜阑因那句不是齐家人顿了顿,随即慢条斯理地柔声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是明氏的江 山,本宫是明氏的公主。我倒要瞧瞧,靖安侯府的姨娘能凶到哪儿去。”
边境起了战事,刚传入京时掀起波澜,没过几日,远离战场的邑京便又风平浪静。
明挽昭将褚如妗押入了刑部,早朝时便提起此事,命刑部查办此次买卖幼童的案子,刑部尚书沈霖 出列领旨。
早朝后,明挽昭命刑烨沈霖及苏景词入承明阁议事,将褚如妗的身份告知三人。
“当年褚氏旧案,确实冤枉。”明挽昭瞧着错愕的朝臣,沉声说,“但褚如妗务必严惩。”
刑烨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他比沈霖入朝还要早些,但也是安乾年间的事了,没赶上褚仁生在朝时, 他狐疑道:“那娼...那女子,当真是褚家女?”
“是。”明挽昭说,“这案子不仅事关买卖幼童,还同北疆人有关系,这些被买走的幼童,许多会转 手进北疆行商手中,由他们带回去养成暗粧,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大梁,无论如何,此案都要严查。”
“什么? ”沈霖惊诧,他将茶盏放下,脸色阴沉道:“简直无耻!”
“朕已暗查许久。”明挽昭缓声,“去年冬至与今年猎场的刺客,应当都是北疆送进来的钉子,甚至 是陆非池逼宫谋逆时带进来的人,如今只查着了来源,但钉子是如何被送回大梁的,尚未可知。”
大理寺卿刑烨沉昤道:“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来可不容易,只是前些年大梁如同乱麻,户籍也大多
不全,陛下想切断北疆买卖来往的这条线,但行商却不能尽拒之门外。
若是真彻底断了大梁与外族的往来,商路一停,少的便是银子。
世家刚除,千疮百孔的大梁也是百废待兴,处处都得用钱。
明挽昭也是顾忌这一点,才始终不曾有所动作,沉默须臾,对刑烨说道:“自然不能真断了商路,待 边境安稳些,再开西北粮道,到时便严查吧,凡是买卖活人的,皆不许出入境。”
天子金口玉言,下了令,三人彼此交换个眼神,皆应遵旨。
明挽昭又对苏景词说:“褚如妗犯得是重罪,可他毕竟是褚公之女,苏大人又是褚公学生,只是现下 病躯孱弱,可要告予他此事?”
苏景词起身道:“家父公私分明,便是褚公之女,犯下这般重罪,理应依法而行,臣回府后亲自同家
父说。”
议事便散了。
明挽昭一出门,那点温和便散了个干净,变成了他惯有的凉薄冷淡,他瞧了眼天际,却觉得自己只 瞧见了破败的大梁。
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明挽昭是那个把舵的人,他要竭尽所能地将明梁江山稳住。
白檀随身伺候着,轻声说:“陛下,咱们现在是要去哪?”
“回麒华殿吧。”明挽昭冷笑了声,“从前这江山是世家的,他们吸着大梁的气数醉生梦死,如今倒 是把烂摊子丢给朕了。”
白檀温声说:“您是明君,四海平定指日可待。”
明挽昭不语,兀自上了御辇。
他有贤臣清官在朝中,便是边陲,也有为他扫荡六合的将军。
明挽昭忽而问道:“宫外近日没消息么?”
白檀晓得他问的是陵西密探,轻声说:“陆世子已到江东华城,快马加鞭,日夜不休,估摸着再有几 日,就到陵西了。待世子到了地方,应当会上折子给陛下请安。”
“朕问他了? ”明挽昭轻飘飘地睨过去一眼。
白檀自个儿打了下嘴,从善如流:“瞧奴婢这张嘴,该打!”
明挽昭:“……”
欲盖拟彰!岂有此理!
入夜,刑部狱门前,叶澹然孤身前来,被狱卒拦下。
“二位兄弟辛苦。”叶澹然将食盒和一壸酒递过去,笑盈盈道:“行个方便,我只要半炷香时间。” 狱卒也赔笑道:“大人,不是小人为难您,这刑部大狱嘛,哪里是谁都能进的地方?这不合规矩。” 说着便将食盒推了推,没接。
叶澹然又推回去,笑说:“不妨打开瞧瞧?”
两人对视一眼,从这话里咂摸出了点别的意思,随即接下了食盒,打开一瞧,上头是泛着油光的猪 蹄,再将隔层一掀,下面铺的便是银亮的碎银。
狱卒当即喜笑颜开,将猪蹄那层给盖了回去,搂着食盒笑说:“大人,可说好了半炷香时辰,请
吧。”
叶澹然松了口气,道:“多谢二位兄弟通融。”
捧着食盒那狱卒待叶澹然进去以后,才说:“奇了怪,那女人瞧着年岁,都能做这大人娘了,还花了 银子来探监,莫非也是入幕之宾?”
另一个刚暍口酒,险些吐出来,一巴掌拍过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把东西都收好了,过会儿来换 值的,别叫他们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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