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努垂头看着他,眼神阴毒的像条毒蛇,他说:“大梁占着富裕的土地,他们的百姓可以吃饱穿暖, 都是人,凭什么他们就能生活在这?桑吉,想想你的妻子和女儿,想想去年冬天冻死了多少牛羊和人, 如果我们迟一步进大梁,今年会冻死的,说不定就是你的美丽的妻子,和漂亮的女儿!”
桑吉脸颊抽了抽,双手交叠,掌心抵着额头,深深跪伏,应道:“我明白了。”
流鄂河畔,沙戈部的大军仍旧驻扎在这里,原鹿与长垣不同,原鹿城地势平坦,不似长垣有群山的天险,赤奴部选择绕路先攻商平正是因此,陵西原鹿城更易被攻下。
哲布面颊带了些许擦伤,但他意气风发。
“陆广岚已经年迈,假以时日,陵西郡必会为您收服。”边巴沉声说道。
“不要小看他,他曾是陵西甚至是大梁的神话。”哲布对陆广岚丝毫没有轻视,但他同样没有惧怕。
他会取代陆广岚,而北疆则会取代大梁。
所谓的盛世,他同样可以创造出。
边巴单手抚在额心,躬身道:“我将为您而战,陆广岚已是过去,他的神话必将为我主终结。”
“去歇歇吧,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边巴。”哲布回首瞧着手提巨锤的男人,稍抬下颌,说 道:“宁拉玛河流经之处,都将是我们的领土。”
东方旭日透过浅淡的云,一片光辉之下,那是他父亲曾经踏足过的地方,也是哲布将要要征服的领 土。
御史府,苏晋淮病了数日,虽说仍有公务会送至他府上,但回衙门一瞧,仍堆积了不少。
戚令雲端了热茶来,奉到了苏晋淮案前。
苏晋淮没抬头,只说了句:“逸清,你入御史府,有些年头了。”
“是啊。”戚令雲站在他身边,垂首应道:“下官入仕已有七年了,比沈尚书晚了几年。”
“殿中侍御史的官职,不低了。”苏晋淮仍瞧着公务,像是与他闲话一般,说:“你能弹劾京官,也 能弹劾江东官员,你与刑部司职截然不同,何必提及肃川呢。”
“大人,人往高处走。”戚令雲面色平静,“您提拔了下官,是为限制京中陆党,也是为保住江东, 但那之后呢?朝中陆党已除,世家称臣,新秀林立。大人,下官如今应当用在何处昵?”
苏晋淮不语。
戚令雲温温和和地笑说:“下官也想有朝一日,同大人一般,名垂青史。”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苏晋淮淡淡道,“世家便是因此挟天子掌朝政多年,大梁内乱至今,你眼 瞧着满朝的忠臣良将付出良多,他们何辜,百姓何辜?逸清,为臣者,为君子,你都不该如此,因权贵 而迷了眼。”
“大人,您是君子。”戚令雲仍笑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您一般,朝中看似平和,实则又有几人 全无私心?您背弃了您自己曾经选择的道,而下官不过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而已。”
“个人有个人的路。”
戚令雲俯身对苏晋淮行礼,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屋中静了良久良久,苏晋淮才瞧向那杯早已凉了的茶,双目是深不见底的寂然。
他从来都晓得,什么名垂青史都是空话,不过是后世人评说,无需在意。但有人看不透,他亲手提 拔的心腹,最终也逃不过以青史留名为金玉,贪慕荣华为败絮的贪欲。
门外忽而传来几声轻叩。
“苏大人。”
门外之人已不请自入,乔自寒瞧着形貌枯槁的苏晋淮,温声说:“许久不见大人了。”
苏晋淮抬眸,瞧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方才与戚令雲说话耗了太多力气,眼下只觉得疲惫。但这也是 他曾尽心培养的帝王,苏晋淮沉默半晌,只说道:“世事难料,老臣忠于大梁之君,而今陛下,并无大 错。”
只此一句,他表明了立场。
乔自寒便瞧他良久,眼神渐渐冷下去,嘴上却轻描淡写地笑了声:“啊,那真可惜。”
原鹿城在西北粮道的终点,流鄂河畔便是大片的草原,每逢春日起,及至入秋,城外的草原上都会 开着紫云般的紫堇花。
在原鹿城广阔的城外草地,陆云川并未直接进城,他孤身纵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也就远远地瞧 见沙戈部驻扎在流鄂河畔的军帐。
于此同时,沙戈部的暗哨也发现了他。
暗哨悄无声息地往后退,然而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射穿了那暗哨的喉咙。
陆云川指尖轻拨了下弓弦,眺望远处燃着炊烟的营地,低声呢喃:“见面礼单薄了些,怕是不够。”
然而一个暗哨的死已经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有人高呼敌袭,陆云川搭弓便又是一箭,谁幵口谁便 死。
接连数箭后,陆云川估摸着时间,哲布的人也该追来了,于是便转身策马,千里雪跑得飞快。
陵西诸将没有不擅马术的,陆云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千里雪也是骏马,跑起来迅疾如风,眨眼便 将身后追兵甩出一大截。
陆云川刚靠近原鹿,卫一粟就等着接了,谁想到出来晚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只瞧见游谨着辎重 武器在城外,当即便率军去接应陆云川。
千里雪在这里才真正展现何为骏马,陆云川纵马驰骋在苍云草原之上,日光粲然,烈风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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