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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娘一见他如此窝囊,怒不可遏,当即斥道:“老娘是乡野村妇?!姓封的,老娘这是为了谁?啊? 你反了天了!”
    封展缩了缩脖子,瞧着眼前悍妻,再想起昨夜封白露的威胁,心里叫苦不迭,只得扯着惠娘的袖子 恨恨道:“不想死就别说话!”
    他拦着惠娘,给丫鬟使了个眼色,“还不快送公子出去?! ”
    “且慢。”明挽昭稀里糊涂地瞧了场闹剧,此刻脸色不大好看,“不妨说说,这位夫人见我如见仇 家,是何故?”
    惠娘嘴快道:“因得罪了什么客人,那封老五就将我们家封七打成这样,你倒是说说,我夫到底是如 何得罪了你冒犯了你?!”
    她不问倒好,这么一说,封展想起昨夜的糊涂事,脸色当即比雪还白。
    明挽昭便想起昨夜房里那几个倌儿,封白露也就因此发了顿火,于是当即明了,眯眸瞧着眼神闪躲 的封展,似笑非笑:“昨儿那事,是你办的?”
    封展脑子嗡的一声,也顾不得去拽惠娘了,双膝一弯狠狠地跪在了地上,猛地磕了个头,哆嗦着
    道:“草民有罪!草民有罪!”
    惠娘也吓傻了。
    明挽昭居高临下瞧着封展,心思微转,“你是封白露的兄弟?”
    “堂,堂的。”封展结结巴巴。
    “起来吧。”明挽昭淡声,“我有些事,要同你单独说说。”
    瞧他没有怪罪的意思,封展才战战兢兢地起身,连忙将人请进院子,还吩咐丫鬟不许夫人进门。
    惠娘站在门外。
    她嫁的汉子怎会不知脾性?那人虽懦弱,却秉持着什么君子骨,男儿膝下有黄金,哪里是轻易跪的 人?
    风吹得冷,她满背的冷汗。
    粮直接交予城外的西府军,陆云川孤身折返回来,接还在封府的明挽昭。
    明挽昭缩在毛氅里,背抵着男人滚热胸膛,说道:“乔自寒在陇南时地位极高,名声也极好,可是个 出了名的清廉好官。”
    “监察御史,节度使也得捧着。”陆云川嗓音低沉,“即使是陵西昱北,也得将人当成座上宾,不过 乔自寒留陇南的时日不短,封白露此人聪明,是个墙头草。”
    论起圆滑来,封白露可比多数京官还要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给的好处多,他就跟着 谁跑,风往那边吹,他往哪边倒。
    “若乔自寒许了他好处,此人或许当真会被收服。”明挽昭附和,他初至生地,昨夜没睡好,早上又 起得早,此刻在陆云川怀里犯懒,“以利诱之或许可行,怕就怕他要的太多。”
    乔自寒穷途末路,想翻盘怕是什么都肯许出去,但明挽昭不行。
    “那你打算如何?盯着他? ”陆云川问。
    “自有人替我盯着。”明挽昭想起今日所见那对夫妻,面色微妙,惠娘泼悍护夫,封展懦弱惧内,倒 是有意思得很。
    “封家有个老七,此人胆小如鼠,烂主意不少。”明挽昭说,“贪欲同封白露像得很,在封白露府上
    不得重用,自诩才情,郁郁不满,正好可以用上一用。”
    陆云川没怎么听说过这号人,“当真有才,还在封白露府上干什么?”
    “读了些无用的书,会诵几句阳春白雪罢了。”明挽昭声音拖慢,带些许柔软的鼻音,显然是困了。
    千里雪跑起来快,走时也稳,押送粮食的辎重在后,陆云川便刻意放缓了速度,示意粮食车马在 先。
    再走不到一炷香时间,明挽昭便不再说话了。
    陆云川低头一瞧,那小皇帝额角靠着他的肩,阖眸正浅眠,不由无声地笑了笑。
    明挽昭的千般模样,他最爱的便是此刻,平日警惕谨慎的天子,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想睡便 睡。
    借粮一来一回便是将近六日的功夫,天子不仅在陵西过了除夕,眼看着连上元佳节都要到了,远在 邑京的朝臣哪里还坐得住。
    折子同陵西的鹅毛大雪一般,一封接着一封地送过来。
    京中折子催了数次,盛延也隐晦地提了一两回,明挽昭不是耽于享乐之人,当即便要收拾行装,率 军回京。
    临行前日,陆云川牵了千里雪,抱着明挽昭在流鄂河畔策马半日,直至黄昏,长河落日,残阳映冰 面,晕开大片璀璨耀眼的光。
    “那年入京,除夕之前我偷着跑的。”陆云川坐在马背上,怀里是心上人,他笑说:“我姐提着戮渊 险些追出境,跟千里追杀似的。这不挺好,我给她带了个弟媳妇回来。”
    明挽昭也笑,轻抚着陆云川攥缰绳的手,轻声说:“可惜不是春日,没瞧见你提过的遍地紫堇花。”
    陆云川抬眸望去,只瞧了片刻,便又低头,盯着明挽昭的侧颜,怎么都瞧不够。
    半晌,他轻轻说:“不一定要春日,待日后江山平定,我带你来瞧流鄂河畔繁花似锦的模样。”
    两人都对分别绝口不提,却又时刻都清楚,明日便要离开彼此。
    明挽昭回过头,仰起脸瞧他,凤眸柔和,轻声说:“春日一战若胜,明年你便能在邑京过上元节
    了。”
    陆云川便笑,垂首瞧着他,说:“那这一战是非要大捷不可了。我会回邑京,与你过节,不止上元 节。”
    明挽昭仰着脸,轻轻吻在他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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