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哽住,叹口气坐了回去。
东府军一分为三,其一留守,其二在陇南,剩下的此刻都在凌阳关,前日同哲布交手时,闻泊京守 城也吃了大亏,兵马折损近四成,凌阳城剩的护城军也没几个,现在能指望的,竟是明挽昭带来的护城 军。
北疆崇武,的确厉害。
明挽昭早看过沙盘,但眼下除却守城之外,再无他路。
“陛下。”
齐雁行忽而起身,说:“大梁儿郎悍不畏死,只要阵前还有一个活人,必不会叫夷人进关!”
他话音刚落,战鼓声骤然响彻,明挽昭倏尔起身,他没着龙袍,身穿麒麟银甲,握剑便往出走,他 站在军帐前,瞧着正列队的大梁儿郎,握紧了云溪剑,沉声道:“紧闭城门,弓箭手先行。”
这一战到底还是艰难,檑木滚石不多,只能省着用,期间城门开过一次,闻戎绍率兵出城,击退了 沙戈军的先锋队,而后毫不恋战地转身回城。
城门再次紧闭。
天际将白,一个沙戈人单枪匹马地到城门下,用梁话高声暍道:“我们大汗叫我来问一问大梁天子, 为何要紧闭城门,不敢出城一战!堂堂天子,也不过是个只会躲在城门后的废物!不过如此!”
这是要乱梁军的心,都是七尺男儿,谁又甘心受辱?
齐雁行嚯了声,伏在城楼上对下面笑说:“你攻城,我守城,哪里有开门应敌的道理?若是这般说, 下头的,告诉你们可汗,穿着盔甲作甚?堂堂北疆可汗,不过是个只会缩在甲胄里的废物,不过如此!”
城门楼上当即一阵哄笑,闻戎绍也暍道:“这把戏老子八岁就不玩了,下面的小子,大梁不是你们该 来的地方,滚吧!”
搭弓挽箭的将士们也大笑附和。
“对啊!滚吧!”
“滚回北疆去!”
城门下的沙戈士兵掉头离幵,城门楼上一阵欢呼,但明挽昭的神色并未有片刻松缓,他一夜未眠, 此刻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半晌,说了句:“回帐。”
凌阳关外,沙戈大营。
哲布并不意外派去挑衅之人狼狈而归,嗤笑了声:“大梁那个柔弱的天子,竟然能带给他们这样的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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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已没了忠诚无比的边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那老人垂着眼,说:“可见 这位君王在他的子民心中,无比崇高。”
“大汗,你的计谋没有用,他们不会因此动摇对君主的尊崇与忠心。”
他曾是哈弋为三位王子请的老师,甚至曾在圣元年间的那场仗指点过哈弋,他是在大梁求学过的北 疆人,名为萨利图,他年轻时拜访过褚仁生,甚至在他门下听了足有半年多的学问。
“老师,他们不曾见过真正的雄主,才会认为那是个只得尊敬的王。”哲布反驳,丝毫不掩自己对大 梁的蔑视。
萨利图这才抬起头,褐色的眸中满是沉静,他看着沙戈部已经羽翼丰满的霸主,却轻轻摇了摇 头,“大汗,你不明白,大梁天子就如同他们的图腾,一条谁都没见过的、传说中的龙,一个虚无缥缈图
腾就值得他们信奉,何况是真实存在的天子,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但他存在,就是梁人挺直脊背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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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布不想跟他谈这些,便说:“老师,这一次劳烦您跋涉而来,不是为了夸赞他们的君王有多令人信 服的。”
“我老了。”萨利图仍就很平静,“我年轻时来过这片土地,那时这里很繁华,沙戈哲布。”
他唤了哲布的全名,他们以部族名为姓氏,故而哲布真正的姓氏,便是沙戈。
哲布摸了摸耳侧狰狞的疤,用志在必得的语气笑说:“这里以后会更加繁华,老师。”
“不。”萨利图缓缓起身,“你会毁灭这里,在你纵容我们的族人在这片土地上乱来的时候,你就已 经毁灭这片土地了,你想要族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在那之前的前提,是天下太平,但你的士兵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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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军心 摧毁和平。”
哲布怒而起身,他眼中是狠烈的怒火,极有压迫性居高临下地瞧着萨利图,说:“战争是必要的手 段!”
“战争也仅仅是手段。”萨利图说,“如果你不能善待大梁的百姓,又怎么能治理好天下呢?我来, 只是想看一看这个地方,一个可以容忍外族人来求知听学的国家,我现在会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我的 家乡,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在草原上教导孩子们中原人的知识。”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曾经跟着你的父亲来到这里,看见江东数城的那场大火,哲布,你的 父亲和兄长理应为那一切偿还,至于你。”
萨利图平静地看着已经濒临狂怒的哲布,淡淡地说:“即使大梁天子真的输了,哲布,请记住,他是 顶天立地站着输给你的。”
何况,他也不见得会输。
萨利图没有说最后这句话,而是拄着手杖,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他来大梁求学时,曾羡慕过这里的繁华昌盛,所以在听过褚仁生的讲学后,他决定返回自己的故 土,丝毫不曾留恋。
那时的舍得,是为了故乡的利益,在他带着知识回到故土时,那样年轻,满怀壮志,但圣元年间那 一仗,是萨利图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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