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可以残忍到那种地步?
手持刀剑的士兵,怎能对无力反驳的老弱妇幼出手?最后逼得百姓点火焚城,萨利图那时就站在濯 阳城外,他看着大火烧红了天,他不忍也不敢去想,在大火中的大梁百姓那时有多绝望。
绝望到用如此惨烈悲壮的手段自尽,但这不是懦弱,而是他们最激烈最勇敢的反抗。
所有参与过这场杀戮的人,都应该为此而赎罪。
萨利图太无畏,尽管每一句话都让哲布恨不得杀了他,在愤怒燃烧理智的前一刻,他还是制止了手 下拔刀的动作。
哲布眼底涌动着近乎扭曲的怒意,他阴恻恻地笑了声,说:“他会看见的,最终的胜者一定是我。什 么站着输,只要输了,就得跪下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受困
三月末,邑京的天还冷。
承明阁内,上座空着,以坐在次座的苏晋淮为首,除齐雁行外的五部尚书皆在场,自陆云川离京后 便被册为总督的盛延亦在此地。
几人中,唯有盛延是个武将。
“封白露的兵马可就要到城外了。”盛延有些沉不住气,拳头松了又攥,“就这么放他进京?苏大 人,不如老臣现在便带人去堵他们,只要老臣还有条命在,必不会让乱臣贼子进城一步!”
“盛总督,稍安勿躁。”
苏晋淮掩着唇咳了两声,随后抬头看着盛延,说:“总督铁骨铮铮,自然不畏死。老夫只问,你挡得 住么?“
盛延虽不甘示弱,但也没法睁着眼说瞎话,梗着脖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晋淮便替他答了:“你挡不住。”
满座无声,盛延也反驳不得。
沈霖性子直些,急道:“如今陛下不在京中,难不成我等就城门大开,放那贼子进城?!”
宋舟和徐知微面面相觑,都是一副面如金纸满面愁云的模样。
倒是苏景词自若些,温声道:“禁军挡不住封白露,那便随他吧,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凌阳关,只要陛 下取胜,必能率军再杀回来。”
刑烨出声附和:“韫玉说得不错,凌阳关战事吃紧,凭京中这些文官,怎能挡得住封白露的兵马?不 如先与之周旋,无论如何,只要等到陛下还朝即可!”
一时间无人应声。
谁能料到前脚陛下刚离京,后脚封白露便携大军压境,如今剩下这些人里,都拿苏晋淮当成了主心 骨,不约而同地瞧了过去。
苏晋淮一贯的平静,半晌,说了句:“乔乐平还是没消息?”
沈霖当即起身,俯身作揖,“学生无能。”
“不怪你。”苏晋淮摆了摆手,嗤笑了声,“想来他今日便会现身了,禁军守城同飞蛾扑火无异,讳 之所言不错,我等在朝中为臣,想来他封白露也不敢多做为难。”
苏晋淮抬眸,扫了眼在座的众人,说:“陛下临行时便有所察觉,早已提点过我等。”
众人当即回忆起明挽昭临走时的那句瞩咐,一时间惊诧不已,明挽昭要他们以自己的性命为重,甚 至曾暗示过,必要时便委曲求全,保重自身。
宋舟捋着胡须,叹道:“看来陛下临走时,便已预见今日邑京之难。”
“那......”徐知微弱弱地问道,“这人,谁去迎?”
一时间响起数道叹息声,但没人接下这差事,也只有徐知微这脑子一根筋的,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此事。
即使彼此都清楚,开城门是无奈之举,他们仍然期待着明挽昭凯旋还朝,可对乱臣贼子大开城门, 便是背了这窃国的罪名!
苏景词和沈霖对视一眼,二人刚想要起身,一声苍老嘶哑却极其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去。”
苏晋淮手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他的脊背已有些佝偻了,须发皆花白,垂垂老矣,他扫了眼满座的 青年才俊,说:“你们还年轻,莫要被这污名所累。”
徐知微眼眶蓦地一红,便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身,其余几人也都先后跟着站起身。
刑烨噙笑往前一步,站在苏晋淮身侧,负手道:“苏公啊,这一遭,下官与你一道走。”
论辈分,他矮苏晋淮一辈,但年岁与资历皆大于沈霖,他是雍德年间便入仕的,当时不过是个无名 小卒,待安乾年间才靠着苏晋淮起了势。
见两人如此,盛延狠狠骂了声操,随即道:“也罢,老臣送两位大人去走这一遭!”
“爹。”
苏景词蹙眉,但他话还没说下去,便瞧见苏晋淮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出了 门,刑烨和盛延一左一右地跟着。
沈霖叹息,瞧向苏景词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担忧,“韫玉,乔自寒若是回来,怕是会对你不利。”
当日苏景词在刑部狱中,当真是差点要了乔自寒的命,不仅上了夹棍要废他,甚至还在乔自寒十指 钉了铁钉,根本没想让他全须全尾地出门。
沈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乔自寒那怨毒如恶鬼的眼神。 苏景词在袖中稍稍攥拳,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挽昭到凌阳眨眼便五日,这五日几乎没怎么合眼,哲布仗着人多与他们玩起车轮战,一批一批地 将士不分昼夜攻城,檑木很快便要不够,城中没法一直只守不攻,不得已,城中几个主将也轮番带兵出 城门与敌军正面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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