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挽昭率军退避,正撞上了守在城门前的哲布。
即使周遭厮杀混乱,明挽昭也敏锐察觉那道充斥杀意暴虐的眼神,他顺着瞧去,看见了高坐在马背 上虎背熊腰的男人。
哲布想要围杀大梁天子,自然不会让旁人搅局,齐雁行正被困在远处,甚至都没发觉退路已被堵 死。
”大梁天子。”哲布策马上前,他的马极快,刀也快,话音刚落,那锋利刀刃便从明挽昭脸颊处划 过。
明挽昭堪堪避开,鬓角一缕发随风而落。
他动作也不慢,才躲开这刀,哲布的马便绕他一圈,从侧方一刀扫向乌玉雪的腿,明挽昭猛地一拉 缰绳,乌玉雪嘶鸣出声,两腿高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马背上的功夫,明挽昭不是哲布的对手,紧随而至劈向他后背的第三刀,他只得弃马。
栽落在地的刹那,肩头不知磕在石头还是那处,剧痛蓦地蔓延至指尖,几乎刹那右臂便麻木地失去 了知觉。
明挽昭不敢耽搁,在地上滚了两圈便匆忙起身,左手抄起云溪,他摔得不重,但右手此刻与废了无
异。
“保护陛下!”
有人瞧见明挽昭被逼落马,当即嘶声喊道,明挽昭周围剩下的大梁将士不要命般朝他靠拢而来,将 他护在中间。然而在沙戈军的围杀迫近下,守着明挽昭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城外徒生变故,闻戎绍自然也难安枕,他匆忙上了城楼,俯视须臾,见明挽昭已遭围困,心知耽搁 不得,当即下令道:“开城门!随我出城接应陛下!城中剩下的檑木滚石统统备好!”
凌阳关城门大开。
明挽昭怎甘任人宰割,他左手持剑,从重重保护中杀向了沙戈军,他左手剑和右手剑一样灵活,生 死关头,哪里还顾得许多,恰逢闻戎绍带兵冲出,震声道:“快救陛下!”
恰至此时,齐雁行也已杀出条血路冲到明挽昭身侧,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明挽昭本 就师承于他,两人默契,加之闻戎绍在外支援,硬是从哲布的两重封锁中撕出了条口子。
“拿弓来!”哲布狠声暍道,取来弓箭,丝毫不做犹豫,将箭矢瞄准了将要逃离的猎物。
他蓦地松了弓弦。
那一箭来的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闻泊京正要拽明挽昭上马来,箭矢便蓦地自他后心穿胸而过, 滚烫鲜血顷刻涌出。
闻戎绍一施力将明挽昭拉上了马。
“今日受伤的不是陛下。”齐雁行双目赤红,低声说了句便转过身去,他竟没准备回城,暍道:“闻
戎绍,你是闻湛的儿子!守住凌阳关!”
闻泊京一愣,随即明白了齐雁行的意思,他怔怔须臾,随即猛地驭马往城中跑。
明挽昭素来是能忍痛的,他忍着喉间的血腥,云溪剑不知掉落在哪,耳边都是风声,什么也听不真 切,他攥了下闻泊京冰凉的护腕,艰难道:“小叔...”
闻泊京回头瞧了眼手持银枪的齐雁行,没敢再看,也没答话,一言不发地策马冲进了城门。
明挽昭伏着身,用尽气力回头瞧了眼,从缓缓合拢的城门缝隙中往外看,天地都陷入漆黑的浓墨之 中,唯有刀剑上淬着冷冽的月光,亮的令人心寒。
他恍惚间不是身在战场,而是回到幼时,宫中风云诡谲之际,齐雁行趁夜教他习武,他在院中两只 手轮着挥剑,齐雁行和明容昼并肩立在檐下瞧着他。
星月满天,不知何时,一朝一夕间,这些便都是过去了。
闻泊京进城后,带着明挽昭直奔主帐去。叶梓安正等在帐前,来回踱步,瞧见马背上满身是血的明 挽昭时,脸颊血色顷刻间褪尽,哆嗦着问道:“这...怎么回事?”
“知沅,陛下受伤的消息不要外传。”闻泊京来不及多说,只能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么一句,“救活 他。”
“戎绍!”叶梓安唤了声,却又哑然无语,定定瞧了他片刻,忽然说:“我在这等你。”
闻戎绍已将明挽昭交给了亲卫,重新翻身上马,他没说话,转头便奔向战场。
凌阳城后是封白露的人,他们没有退路,闻泊京心里清楚,凌阳关必须守住。大梁的君主,他的心 上人,都在这座城中。
闻泊京带兵从城门处再杀出来时,哲布也是一惊,他本还打算强行攻城,却不想竟有人自投罗网。 然而那人根本不与他废话,提刀便杀了过去。
三十年前,闻湛在凌阳关前背水一战,至死也没让北疆人过关口半步,而今日,闻泊京一样要死死 地守在这里。
东方天际熹微已现,凌阳关外战况正酣,军帐中,没人瞧见被闻泊京送进去的是大梁天子,叶梓安 在帐中替他拔了箭,那箭擦着肺腑而过,险之又险,随被刺了个对穿,但到底没真伤着心肺。
与这一箭相比,明挽昭身上其他的伤便不值一提,叶梓安丝毫不敢分神,一块块被血浸透的布帛被 仍在一边。
敷药包扎后,明挽昭仍旧意识不清,叶梓安往他口中塞了参片,随意擦了擦冰凉双手上沾的血迹, 便坐在一边发呆,嘴里嘀咕着:“怎么还不醒...得快点醒啊,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您要是不醒,把我 师父从坟里挖出来也没用了...”
乔自寒虽然还没封号,但有封白露和南府军在,他便已要替陛下上早朝了。龙椅旁安置了把椅子, 乔自寒穿着常服坐在那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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