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一放下,戚令雲便如坠冰窟般,浑身冷到了骨子里。
闻泊京的刀没从他颈上离幵,但明挽昭的车马队却已继续前行,戚令雲面色青白,高声道:“陛下! 您为皇位,连京中的百姓与朝臣都不顾了么?!您到城外时,朝臣们的家眷也必定会被带到城门上!”
“若满朝文武家眷因你贪图皇位而死,日后你还能坐得稳这把龙椅吗!?明挽昭!”
闻泊京面不改色,腕一转,刀背便狠狠砸在戚令雲肩头。
“啊——!,’
戚令雲一声惨叫,双膝落地,被这一刀砸得跪了下去,恐慌终于达到了顶峰,他背后的衣衫要被汗 水浸透了。
闻泊京连马都没下,只淡淡道:“陛下的路还轮不到你cao心,不妨多想想__”
戚令雲瞳孔倏尔散大,映着那把冷光森然的刀,随即所见天旋地转,最后瞧见的是自己轰然倒地的 无头尸身。
“黄泉路上,怎么同苏公赔罪。”
“不过是只困兽,哪值当你动气?”陆云川眼底都是轻蔑的嗤嘲,他揉捻着天子细瘦微凉的指尖, 说:“陵西昱北江东三郡,都不会认贼为主,乔自寒出此下策,足见他是被逼得没了退路,只怕京中除了 封白露那孙子,也无人瞧得起这位皇室遗孤。”
单凭他逼死了苏晋淮,就足够天下文人戳脊梁骨了。
何况封白露做下的那些事也并非无人知晓,故意放北疆人过境,甚至为其扫清前路,以至外族打到 了凌阳关,圣元年间的耻辱重现,从乔自寒下的这些烂棋便可见,他非是明君。
“且先瞧瞧,再定...咳! ”明挽昭又掩着唇咳了几声,凤眸平静且深邃,“乔自寒以为缩在邑京,朕便 拿他没辙了。”
邑京城并非固若铁桶,而是被乔自寒作成了个四面漏风的筛子,若人心尽失,一座城的城墙就会变 得薄如蝉翼,不堪一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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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猎狼
近黄昏时分,天子凯旋的车队已到了城墙外,有陆云川的命令在,他们不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扎 营,大有对峙的架势。
邑京城门紧闭,入了夜,明挽昭同闻泊京他们在帐子里议事,外头巡查的来报,说游谨带了个人求 见。
游谨带来的,是惊鸿坊的密探。
伙计在早在天未亮时便潜出城外,藏匿至半夜才现身来,一进帐子,便跪地参拜天子,道:“草民参 见陛下!”
陵西密探是陆家的一把刀,但陆云川亲手将这把刀送到了明挽昭的手中,还连带着他自己。
惊鸿坊伙计起身后,说:“城中禁军被调去看守皇陵,盛大人卸职在府,朝臣多数称病,宫中也始终 都跟咱们有密信往来,白公公在宫中周旋着。城内有我们的人,这道城墙拦不住陛下,只是......”
他顿了顿,明挽昭面色平静,瞧他一眼,示意继续说。
“只是朝臣们的家眷,都被乔自寒请去了朝露殿。”伙计说,“该如何行事,还请陛下定夺。”
禁军自然是指望不上了,那便只剩下城中所留的陵西密探,这密探早归明挽昭所有,城中所留并不 多,若是趁乱开个城门倒是容易,若要救人便难了。
明挽昭坐在主位上,说道:“先救人。”
“可想救人就得先进城。”闻泊京皱着眉。
明挽昭瞧着运筹帷幄似的,实际上也在不断分析乔自寒接下来的行动,他换位处之,忖量过后说 道:“朕若是乔自寒,不会轻易伤及群臣家眷,他的目的无非是朕。诏书不过是个由头,只要朕死了,天 下谁还在乎有没有这一纸诏书?他想让朕进城,那朕便进城去。”
陆云川深不可测的眼神倏尔涌现几分阴鸷狠戾,但他并未开口,而是缄默着,在惊鸿坊那伙计犹豫 瞥向他时,陆云川敛下了眼,说:“听陛下的。”
除闻泊京之外的几个将军不动声色地彼此交换了个视线,将陵西陆氏高看了一眼。
在天子面前,却要征询陆云川的意见,这本是大忌讳,但明挽昭却默许一般,足见恩宠。
众人退出帐子后,陆云川才坐到天子身边去,轻轻握了下那修长细瘦的手指,也没说话。
但明挽昭感觉到了他指尖的微凉,便轻轻地回握住,抬起头来,凤眸内漾着柔和的暖意,声也 轻:“朕得走这一遭,不能凉了忠臣的心。”
陆云川便拿他没辙,气得直咬牙,却也只哼笑了声,伸手攥着纤细的后颈压过来,与他额心相抵。 他说:“傻子,你这颗心,是不是只对自己狠?”
明挽昭反搂上了他的颈,与他抵着鼻尖蹭了蹭,吐息纠缠着,亲昵又暖昧。可他即使举止堪似引 诱,眼神却干净的像琉璃。
“朕是天子。”明挽昭轻声吐字,“小叔在凌阳关外舍命护着的大梁天子,不能踏着忠臣家眷的尸骨 进城。”
陆云川吻了吻他的脸颊,哑声说:“我都晓得。”
他说完,闭起眼,将人摁到自己胸前,紧紧拥着。
明挽昭刚要幵□,便听见他犹如叹息般地轻轻道:“就是担心你。”
听得明挽昭心头微软,他倚在男人怀里,阖眸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最后一战。”明挽昭小声说,“此战若得胜,大梁可享安宁,陆沉松,陆将军,留在京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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