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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他终于回来了。
    殿外,下了一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北风刮在脸上好似刀子一般,两侧道路上扫雪的黄门宫娥借着着微弱的光奋力扫雪。
    那雪极厚,扫干净一小块地方就要费力扫许久,一个个手指通红,浑身颤抖。
    走廊下的温月明目光一扫外面的人,匆匆而走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东宫的仆役。
    自来内宫有大小之分,东宫为小,宫娥黄门的衣服便以浅色为主。
    她一停下来,原本一直躲在暗处躲风雪的管事见躲不过去了,
    他连忙跑出来,故意朝着雪地中的恶声呵斥着:“还不扫快点,若是摔着娘娘,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惶恐不安,更加用力地扫着积雪。
    温月明眉心蹙起,斜了他一眼,花色立刻上前说道:“娘娘还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奴婢开口。”
    那管事一个激灵,吓得跪在雪地上。
    “今日扫雪的人结束后去司饎司多领两日炭火,若是病了便从广寒宫支账治病。”
    温月明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雪白的狐裘映着清冷的脸颊越发如出水芙蓉,情素冷淡。
    众人面面相觑,冰冷僵硬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把主干道的雪扫到一侧即可,天色不早了,扫完便早些回去休息吧。”花色盯着管事黄门,意有所指。
    温月明扫过那群矮小瘦弱的宫娥黄门,绕过下跪的管事,一脚踏入淹到脚踝处的积雪中。
    东宫式微,落井下石之人,不计其数。
    “都说月贵妃虽不爱说话,人却是极好的。”角落里,一个身形矮小的黄门低声说道,“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娘娘心善,不然我们今夜死了也没知道,只是可惜了,远兴你不听我的,明日就要去东宫伺候太子了。”
    瘦高的小黄门得意说着:“我之前花了全部的钱,终于说动了一个管事开口把我留下,只等以后广寒宫空出人,就走走门路去那仙境做事。”
    “陈路,祝你得偿所愿。” 一开始说话的小黄门脸圆圆的,一笑起来,脸颊红扑扑的,分外讨喜。
    “还不赶紧干活,愣着干嘛。”管事见人走远了,这才爬起来,恼怒大喊着,“不要以为贵妃心善就敢偷懒,混账东西。”
    一群人心中有了盼头,做起事情来便更加奋力。
    “太子今日回宫,内侍省竟还让东宫的人来扫雪。”甬道中,花色蹙眉。
    “人事分配是娘娘管着的宫务,挑这些人过去,只怕要得罪太子。”
    两侧的宫灯高高悬在屋檐下,照得雪地晕开一层层光晕,抬灯照亮的宫娥穿着深绿色的宫装,悄无声息地在大雪中行走。
    一位贵人在宫中生活的如何,从丫鬟黄门身上变成一探究竟,广寒宫中最低等的仆从,一月有一两银子,两尺素布。
    温月明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雪白蓬松的兜帽照得脸颊雪白。
    “东宫是太子的东宫,他若是有本事自己会收拾。”她呲笑一声,“轮不到我为他出头。”
    “而且我为何要惧怕太子责难。”
    温月明扬了扬眉,嗤笑道。
    花色悄悄睨了娘娘一眼,点头应下:“娘娘教训的是。”
    温月明漆黑的眸光倒映着正前方游廊下的那盏宫灯。
    她不笑时,总是冷冷清清,万般诸事皆不入她眼眸一般。
    温月明收回视线,沉默着,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那张兼珠碎玉的脸庞。
    明明走之前这人还张狂到要给她摘一颗星星,如今怎么眉眼冷清清的,笑起来更渗人。
    “你觉得人会变吗?”她冷不丁问着。
    “自然会。”花色点头。
    “是那种大变,比如你和翠堇那种。”温月明继续问道。
    花色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翠堇爱笑爱闹,和奴婢天生就是两类人。”
    温月明一愣,突然生出一个古怪年头。
    ——是不是弄错了。
    她心中隐秘地生出这样的疑窦。
    毕竟太子八年不曾回来了!
    好端端的侍卫翻身成太子,也太莫名其妙了点。
    “明日我想出宫。”
    她萌生出试探的想法。
    她记得他爹教过几年当时还在东宫的陆停,且有些故人也该回长安了才是。
    花色抬眸,目光自诸位宫娥身上扫过,这才淡定问道:“是为了给夫人庆生一事。”
    温月明一愣,这才想到明日竟是娘的生日。
    这一月又是做梦,又是祈福,过得实在混乱,加上今夜这事,竟把这等重要大事给忘记了。
    “嗯。”她握紧手中的暖炉,借着披风的遮掩挡住微微颤抖的手,“多备些礼。”
    “是。”
    —— ——
    久违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消停,整个都城笼罩在白蒙蒙的雪色中,广寒宫的马车踏着刚刚扫干净的积雪自丹凤门悄无声息地出了宮。
    月贵妃当年曾定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但因一则流言,皇帝亲自下旨封为贵妃,这才入了宫,为此圣人怜惜,特许她每月可出宫探亲。
    马车上,温月明焉哒哒地半依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抱着暖炉,指尖来回在栀子花纹上打转,半阖着眼休息。
    昨夜她又做了一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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