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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那人彻底自雾蒙蒙中走了出来,他的背后是苍茫的天,脚底踩着却是累累白骨。
    他站在远处看向自己,目光带着光,含着雪,是从未见过的冷漠。
    一切都是闹哄哄的,不停有人走马观花地与她说着话,可唯有那人一直站在自己面前,只稍抬一抬眸就能看到那张臭脸。
    那梦到最后突然天翻地覆,时光流转,斗转星移,又成了那场熟悉的梦。
    原本朦朦胧胧的梦境在今夜彻底清晰,就像伸出蛰伏已久的手拉着两人跌入无穷无尽的欲望沼泽,红尘被浪,至死方休。
    ——晦气。
    ——狗脾气。
    ——就是欠收拾。
    温月明被耳朵上的那阵熟悉剧痛惊醒后,不由在心底连骂三声,这才缓过气来。
    ——下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他。
    她突然冷笑一声把花色吓了一跳。
    “娘娘哪里不舒服。”花色担忧问道,“早上醒来脸色就不好。”
    温月明哀怨地斜了她一眼,趴在软靠上没说话。
    花色是照着尺子长大的小丫鬟,这无边春色的梦要是跟她说了,怕不是要给她搬来几本佛经清清脑子,所以装死避过去。
    花色见她如此,低头不再劝。
    大雪之后天色一直阴沉沉,但临近过年,长安城到处都是喜庆之色,来之不易的冬雪也算舒缓了众人紧张的心,但更多的是大周对大魏此次交战获得大胜的讨论。
    大周对大魏对峙多年,输赢各半,但随着八年前西北霍家军的出现,大周一反被迫防御的软弱,女将霍光明强悍地把战线推回赤谷一带。
    这次两国交战,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太子率军突袭大魏后方粮草,几近波折后最终大获全胜,北部战线直接推到焉支山。
    这次大胜民间议论纷纷,不周不以言获罪,时常会有辩论集/会之事。
    马车就在一场辩论中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花色推开车门,隔着薄纱往外看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堆,个个神情激愤。
    “是读书人在争论。”小黄门张望了一下,低声回道,“太子大胜的事情”
    花色蹙眉,扭头看了一眼温月明,却见她懒懒散散地躺在软靠上,撞了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抱怨着:“也太不受欢迎啊。”
    ——“谁知道是真是假,之前一直没动静,现在就突然立了大功,依我看就是抢的。”
    ——“别的不说,且是西北都督和边军可不会答应此事,少危言耸听。”
    众人议论纷纷,却是在怀疑太子之功是否实属。
    温月明撑着下巴,透过轻纱注视着外面,兴致缺缺地说着,“虽说人人都能以利惑,可总有人不是。”
    她说的没头没尾,一时间也不知道在附和谁说的话。
    花色跪坐在一侧,低眉顺眼地煮着茶。
    马车停在一处茶棚边上,两派的读书人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小规模的肢体冲突,可官兵和金吾卫却不见人影。
    事态逐渐扩大,谈及太子的言语冲突也越发难听,连花色都忍不住蹙眉。
    “让人把今日巡逻的金吾卫叫来。”温月明眉心不耐耸动着,最后目光自众人身上一扫而归,定格在几人身上,意味深长地说着。
    “把靠近茶楼边上的蓝衣服矮个黑脸男子和他对面青衣服的中等麻子脸抓起来。”她收回视线,神色淡淡。
    “这么爱嚼舌根,就让他们说个三天三夜,不准停。”
    花色点头应下,心中不解。
    娘娘怎么生气了?
    温月明听了几耳边便觉得索然无味,懒洋洋地说着:“都说武将多祸事,我瞧着文人这嘴误起国来也不逞多让。”
    这火药味。
    花色眼观鼻子鼻观心,一声不吭地继续烧着茶。
    外面喧闹依旧,马车内却只有茶水冒泡的声音,主仆两人各自无言。
    ——“听着不觉得有趣嘛。”
    一个含笑的声音隔着车壁轻声响起。
    闭眼小憩的温月明瞬间睁开眼。
    ——陆停!
    ——“若是骂街就能成功,你我今日为何还能坐在这里。”
    这声音明明颇为闲适安然,好似寻常打趣,却又在细细听去时好似一道冷泉,格外沁人,带着微微讥笑,冷不丁就拉走温月明的注意力。
    明明隔着车壁,隔着距离,隔着高低,她却莫名心虚。
    原本信誓旦旦见了人就把他打一顿的心也没出息地跟着偃旗息鼓。
    温月明不敢动弹,只是斜眼自纱窗朝外看去,却只看到一截玄色的衣裳,衣裳是最简单的布料,垂落在冬日的北风中,微微晃动着。
    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是长安郎君公子惯有的白细,是一截饱经风霜的翠竹,而不是精心养肥的瘦梅。
    这是一个武人的手。
    温月明莫名想起梦中那人手心的薄茧,自上而下滑动时,好似带着细小却滚烫的火苗,好似要把她拉向烈火焚烧的地狱,至死不休。
    她呼吸瞬间乱了片刻,最后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纤细白皙的脖颈紧紧绷着,随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哑声,几乎悲愤地质问着。
    “还能不能走了。”
    花色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耐烦,又催了一下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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