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幸好他们的马车外裹着的绸缎华贵精致,外人一看便是贵人的马车,在侍卫驱赶之后便也识趣地让开了。
马车就挨在陆停背后的柱子停着,之前一直挡着他的光,现在走了,冬日的微光便悉数落了下来。
陆停侧首,昏暗日光落下头顶的油布棚,阴影笼罩着锐利深邃的眉眼,漆黑的瞳仁平静无波,不动声色。
“车壁上的白栀子花,是,是广寒宫的娘娘。”陆停对面的中年男人悄悄斜了陆停一眼,轻声说着。
那辆马车自人群中缓慢走动,冬日的风带着凌厉的劲在空荡的街面上横扫而过,那截绣着金丝白栀子花的窗帘被微微掀起。
隐约可见窗沿下搭着的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
润白如玉的手指落在大红色的华贵绸缎上,一时间竟分不住哪一个更精致。
“母、妃。”
他收回视线,轻笑一声,一字一字,薄凉淡然。
作者有话说:
琵琶的旋律参考了唐曲月儿高(百度)
第四章
过了琉璃制的玄德牌坊就进入言良街,也就是所谓的贵人街,这里住的都是当朝三品以上的官员。
温家就在正中的位置。
之前大雪未落,天气也一直要冷不冷,整个长安世家过的和寒冬腊月没差别,一点也不敢张扬。
温夫人的生辰倒是赶巧,在大雪的第二日。
驾车的小黄门远远就能看到温家大门挂上新的红绸,新刷的红柱大漆光鲜亮丽。
“妹妹。”
马车车帘上倒映出一骑骑马的身影。
温爱,她的胞兄,十五岁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如今在兵部挂职,谁见了不夸一句人中龙凤。
“哥。”
温月明刚掀开一角帘子,目光还未完全看清面前之人,就看到他身侧的另外一人。
那人穿着湛蓝色长衫,外罩玄色大氅,目不斜视,脸色比冬日的风还要冻人,瞧着就不好相处,事实也确实如此。
“爹。”她懒洋洋地唤了一声:“怎的,今日特意来接我啊。”
温赴,人称温阁老,圣人亲封的文忠侯,最是君子端方的性格,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插科打诨,不务正业。
偏偏总有一人如此不识趣。
温赴侧首,细长的皱纹堆满眼角,却丝毫无损其清隽模样,浅色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
“不务正业,轻浮粗鲁。”
温爱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驱马挡在两人中间,喜气洋洋地缓和气氛:“不是说早上就出宫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回家。”
温月明神色慵懒,好似漫天诸事都没法在心中停留片刻,端得上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态度。
“在外面玩了一会。”
这话一说简直是火上浇油,一侧的温爱忍不住连连摆手。
“家中还有贵客,为父先行一步。”
温赴坐在马背上,好似一截宁折不弯的青竹,夹着马腹,快马离去,毫不留恋。
温月明手指卷着车帘,笑眯眯地目送他远去。
“哎,妹妹!”
温爱恨铁不成钢地低喊了一句:“你明知爹不喜欢……”
“打住,别唠叨,不爱听。”
温月明自小和他一块长大,温爱眨一下眼睛,她就知道这位兄长要说什么话。
温爱讪讪地闭上嘴。
“今日休沐,从哪里带了一身泥回来?”
温月明自下而上打量着温蔼,目光自他沾泥的裤脚上扫过。
温爱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裤脚染了黄泥,顿了片刻,没有解释。
“当我没问。”温月明察觉出他的犹豫,笑着打了个哈欠,岔开话题,“等会记得换个衣服再见去娘。”
温爱察觉出她的冷淡,手中的马鞭不由搭在车窗上,如竹的身姿,在此刻微微弯下脖子,头顶的光便落下一点逼仄的阴影。
“并非不能说,只是不知如何开口。”他先一步服软,“此事以后也怕和你有点关系。”
温月明扬了扬眉,来了兴致:“什么事?”
“东宫六率,你应该有所耳闻。”
温爱问。
温月明卷着帘子的手指一顿,但掩饰得极好,神色不变地点点头。
“大周建立初期,有一支乃是隶属於皇帝的十二卫和皇太子的东宫六率的府兵,平时负责管理府兵轮番宿卫诸事,你应当知道。”
温爱并未察觉,继续说道。
温月明盯着那点乌黑马鞭,伸手漫无目的地扣着花纹,看上去不甚认真。
“知道一点,如今神武大将军卫郦棠便是圣人心腹。”
“其中东宫六率在太子未立时会由圣人统领,可今上太子自周岁后便造册入住东宫。”温爱眉心微微蹙起,狭长的眉眼露出一丝郁色,声音低沉。
温月明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东宫设立十八年,至今不曾设立率卫,如今……”温爱一顿,目光自车帘上映出的那截倩影上凝神,神色无奈,“太子回来了。”
没有率卫的东宫便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恰好兵部今年的账务有些问题,且太子昨夜回京,五百护卫一直停留在城门外,父亲便带着兵部和几位阁老一起去京郊大营解决这些事情,顺带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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