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了密林就似撒了欢的脱缰野马,一口气抓了两只小狐狸,还擒了两只小兔子,拴在马鞍上,兴奋地追着第三只胖狐狸进了密林更深处。
“娘娘,别去这么远,危险。”花色的马并非千里良驹,远远落在后面,着急喊着。
温月明搭箭拉弓,在奔腾的马背上身形纹丝不动,闭眼沉气,手中的弓箭在极致紧绷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
只是箭刚刚离弦,她便看到一人高的丛林后竟有个人。
他似乎在弯腰捡东西。
温月明大惊,连忙搭箭射出第二支。
“小心!”
身后的花色也脸色大变。
千钧一发间,只见树后那人顺手捞过死里逃生的狐狸,在第二只长箭即将射穿第一支长箭的瞬间,身影一转,飘若惊鸿地飞身上了树,避开了杀气腾腾的余威。
两根长箭半截入了泥土,两簇尾羽因为第二只长箭的贯力而发颤。
“陆停!”
“娘娘好箭法。”
那只小狐狸被陆停提溜在手心,慌张地扑腾着腿,一双狐狸耳朵无辜地耷拉着,发出可怜的嘤嘤声。
“围猎不准躲在树后,陈如安没教过你吗!”温月明仰头,怒气冲冲地质问着。
陆停一怔,捏着狐狸后脖颈的手缓缓收紧,垂眸看着马背上的人。
“娘娘怎么知道孤的骑射师父。”他声音依旧轻柔温和,却让愤怒中的温月明猛地清醒过来,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前些日子兵部递了请功的折子,内宫也要相应给内眷赏赐,那位陈如安的家眷王氏不是还得了娘娘的人参吗。”
幸好花色及时赶到,出声解围道。
陆停不说话时,漆黑狭长的眉宇便显得格外锐利,眸光半遮,令人如芒在背。
温月明一肚子的火就像鼓囊被扎了一个洞,刺拉拉地消了气,借着收拾箭簇的动作,避开他的视线,淡定找补着:“殿下即将回宫,本宫总是要多做些准备的。”
陆停坐在树干上,那只火狐狸被他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若不是狐狸耳朵都在发抖,当真称得上温柔可亲。
他闻言笑说着:“多谢母后费心了,连师母体弱都知道。”
温月明呼吸一顿。
头顶的那股视线一反平日的温吞和善,变得热切的,强烈的,似乎带着刀,含着雪,可以顺着皮肉一点点剖开,得以窥见赤/裸裸的血肉才肯善罢甘休。
“本宫不知王氏体弱。”温月明抬缓缓握紧手中的弓箭,随口说道,“本宫送给内眷的无非就是人参绸缎罢了,不过是轮到王氏得了人参。”
她迎着陆停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一字一字格外清晰地说道。
“一个罪臣之女还劳不得本宫费心。”
陆停揉着狐狸耳朵的动作一顿,鸦黑睫羽缓缓抬起,深色的眸光落在温月明矜贵傲气的脸上,嘴角微微弯起。
“是孤多虑了。”他一字一字,轻声说着。
不远处是千骑奔驰,腾空越野,端得上是飒沓流星,兴致高涨,偏这一处人烟稀少,格外安静。
花色一口气憋得难受,开口缓和气氛。
“娘娘不是还差三只狐狸吗,大郎君还等着娘娘一同去温泉呢。”
温月明夹着马腹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马蹄滴答的声音。
“咴儿咴儿。”
一人高的灌木丛中探出一个马脑袋。
那马浑身漆黑,只四个马蹄是雪色的,眼眸灵动,灵气十足,一看便知是刚撒欢回来,马鬓凌乱,挂在马背上的弓箭不知从哪里挂上许多树枝。
那马盯着场中众人,无辜大眼睛扑闪着,突然滴溜溜地跑到温月明身边。
歪着头看了一会,开始用马脑袋供着她的腰,那架势就差张口把人叼到自己马背上了。
陆停蹙眉。
踏雪是北地的马王,性格桀骜不逊,他花了大力气才驯服,如今见了温月明竟开始撒娇。
温月明眼睛一亮,伸手去摸着他的脑袋,却不料她□□的骏马也是一个拈酸吃醋的性子,张嘴就要去咬踏雪。
踏雪野外出生,马中之王,性格暴躁,见状也要去撞它。
“胭脂!”
“踏雪!”
幸好两匹马都颇有灵性,讪讪收回口,最后只是互相喷了一口气,脑袋左右转开,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陆停下了树,伸手去牵踏雪,却不料踏雪闻了闻他怀中的小狐狸,嫌弃地偏开脑袋,马蹄子不耐烦地跺了一下,偏又粘着温月明不动。
“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温月明曾着胭脂不注意,悄悄给踏雪塞了一块糖,却不料又被胭脂抓了个正着。
两马一人,又是一番闹腾。连着围在它们周边的蜜蜂也被殃及无辜。
“踏雪一直被拘在马厩里,今日难得有地方,便随他跑一下。”
“听说山中有带崽的黑瞎子,还有狼群老虎,若是碰上这些也太危险了。”温月明不赞同地说着。
“娘娘教训的是。”陆停认错很快。
温月明卷着踏雪的鬃毛,目光落在他怀中的肥狐狸身上:“这狐狸如今算谁的?”
她一路撵过来的,谁知道被人守株待狐了。
“该是娘娘的。”
陆停把狐狸递出去,却不料狐狸吓得四肢乱窜,挣扎着要往他脖颈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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