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披风不是脏了吗?”她扭头,打量着他身上的玄色大氅。
陆停一愣,嘴角微微抿起,镇定解释道:“当时只是染了茶水,后来穿着越穿越冷,便收了起来,白日里远兴烘干了。”
一条厚皮大氅一个白日就能用手炉烘干?!
温月明手指扣兔毛长袖笼上的细绒,斜眼看他:“那想来远兴白日里必定辛苦。”
陆停脸不红心不跳,颔首,接了话来:“确实辛苦。”
温月明半信半疑,打量着这件披风,又至外面一圈的山水树林中扫过,冷不丁凑过去闻了闻。
确实只有一股茶水味。
她蹙眉,站直身子。
——她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不对劲。
她的态度太过自然,陆停却在她凑过来的一瞬间,僵在原处。
一股梅花香在弥漫着血腥味的风中迎面而来。
她头发极多,又黑又亮,摸了头油更显得光滑柔顺。
温月明站直身子后才后知后觉。
自己僭越了。
——陆停练功勤修不辍,便是受了伤也不耽误,有时候伤口都渗血了也故作无视,她总是这般检查一下,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咳咳,以前都是这样对我哥的,有些习惯了。”
温月明又推出温爱当挡箭牌,欲盖弥彰地先一步解释道。
陆停神色古怪了片刻,原本深沉的眸光瞬间被温和所遮挡,显得人畜无害:“不碍事。”
温月明咳嗽一声,手指扣着袖筒绒毛,面上不动声色:“殿下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吧。”
陆停目送着她离去,笑意缓缓敛下,耳朵在黄昏夕阳映衬下染上一层红意。
“殿下,一百八十人都已经安排在队伍中。”
好一会儿,密林巨石后走出一个身影。
那人的披风正滴着东西,一滴又一滴,汇聚在地上,但很快又被泥土吞噬,昏暗的日光下只能隐约见到地面上的一处暗红。
陆停收回视线,脸上的古怪神色被冷漠代替:“都处理干净了?”
“无人活口。”
—— ——
一行人一直快马加鞭,五日后在祁州落脚,这是回长安路上最大的一个州县,也是最后一个州县,再过三日就能进长安了。
“殿下,这花如何是好?”远兴偷摸摸自包裹中掏出白栀子花,小心问道。
陆停神色沉思地看着手中的纸条,闻言,抬眸扫了一眼。
可怜的栀子花本来自己在野外长得好好的,被人挖了根,又被放在窗口吹冷风,现在几次三番塞进包裹里不见天日,饱受摧残,整株焉哒哒的。
他只看着一眼,远兴就琢磨透了他的心思,复又说道:“翠堇姐姐之前来取披风打探过一次,但被奴婢糊弄过去了,之后就毫无动静了。”
陆停打开案桌上的香炉,把纸条丢了进去,看着它逐渐化为灰烬,这才缓缓垂眸说道:“那便算了,这花于娘娘而言,不过是可有无无罢了。”
他神色格外淡定,不再去看那株可怜兮兮的花,反而问道:“大氅拿走了。”
“拿走了,但翠堇姐姐诶又送了新大氅来,殿下要试试吗。”
“不用。”
远兴眼巴巴地见殿下出了门,捧着手中的花唉声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 ——
三日后,温月明刚一回宫还没坐稳,就有接连有要求入宫的折子递了上来。
“谢家的折子递上来了吗?”温月明直接问道。
“玉修媛生产第二日就递上来了,但宫中并无主事的娘娘,便一直压着。”花色轻声说着,又抽出其中一本金红色的帖子。
“安南侯薄家早上递的,是薄老夫人一品诰命的帖子,所以内侍省直接递过来了。”
“文华侯大娘子的帖子,她求见的德妃,但德妃因涉及玉修媛的事情被陛下下旨禁足,内侍省的人便把帖子送到娘娘这边。”
花色又抽出其中一本大红色的帖子放在温月明手边。
“还有吗?”温月明把两本折子翻了一遍,随口问道。
“其他的大都是来探口风的。”花色一顿,从中抽出一本青色的折子,犹豫说道,“内侍省额外交给奴婢的。”
温月明蹙眉:“七品诰命,谁家的。”
长安,大周中心,大街上随便扔一个板砖都能砸到贵人,往常入宫的夫人贵女都是三品以上,之后品阶的除非大事从不单独递折子,这一下出了一个七品诰命,反而稀奇。
温月明顺手拿了过来,刚一打开就愣在原处。
“是刚刚从庆州别驾升迁为大理司直许道行大娘子递的帖子。”花色连着声音都比之前小了许多,“拜见的是东宫。”
温月明合上折子,喃喃说道:“奉天许家。”
“正是。”花色颔首。
温月明把折子递了回去,手指搭在青色的封皮上,被纹路一刮,不经意地抖了一下:“让内侍省退回去,这些帖子以后不要随意递进来。”
“那这帖子要备案吗?”花色问道,“收帖子的小黄门正巧是我们的人,颇为激灵,觉得不对劲,只自己收了起来,刚刚夹在其中递了过来。”
“帖子也不必退回去了,都毁了吧。”温月明把剩下的帖子都推到一侧去,只捡了谢家、薄家和文华侯的帖子捏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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