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爱摇头,脸上露出深思之色。
“我也不知道,本只拟了一个下州长史或者中州司马的职位,但内阁那边打发回来了,说是玄甲军特保,理应慎重,后来张侍郎亲自定下这个职位,内阁才悉数通过西北军的吏部折子。”
温月明拨瓜子的手一顿:“你有和爹爹说过此人?”
“吏部遴选未出结果前,一律不得对外透露。”他正色说道,“便是爹爹也不能说的。”
“你是怀疑这事和爹有关?”温爱蹙眉。
温月明似笑非笑,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不说他只是一个西北小县令,哪里值得爹的注意。”
温爱一顿,继续解释道。
“且爹爹在内阁中并不管吏部事务,自然不会和他有关。”
“我听闻他脾气很大,对上峰多次不敬,虽在属地管辖成果极为出色,但一路路被卡上来,这才越调越远。”
他另寻一个思路解释着。
“这次多亏玄甲军加持,陛下本就爱重玄甲军,此番他们递送上来的名单,皆是连升两级以上,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我想内阁也是做这个打算,毕竟他这样的升迁在这一批功臣中也不过是中规中矩。”
温月明找不到帕子,便顺手抹在温爱的袖子上,在他无声的谴责中,顺手把瓜子仁推到温爱面前。
“原来如此。”温月明盯着不远处护城河的凌凌水光,眯眼轻笑一声。
“怎么了?”温爱抹了一把瓜子仁,抱怨道,“你骗我出来,又独自一人猜出来不告诉我。”
温月明撑着下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漫不经心地笑着:“你觉得爹脾气好吗?”
温爱扫了她一眼,一本正经说道:“严肃端正,自有秉性。”
“是啊,老顽固,脾气差,心思深,杀人快。”
温爱嘴角微动。
温月明不理会他的抗议,拖来花生碟子,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若是寻常,一个整日指着鼻子骂他的人,怎么可能会调他回来。”
“谁?许道远?”温爱敏锐问道,“他见过爹吗?不应该啊,他是天行三年的探花,比爹要早一届,之后一直在外历练,按理不该见过才是。”
“因为他。”温月明抽空,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字。
温爱愣了一会,随后倒吸一口冷气。
“我知道,他调我回长安,不过想送我去死,去做他的踏脚石,也想要掩盖那些肮脏污秽的事情。”
许道行格外消瘦,大漠的风吹得人皮肉都皱了起来,棉衣套在身上空空荡荡,就像一缕自远方飘来的冤魂。
陆停站在台阶下看着面前之人,透过他形销骨立的身形,阴郁愤恨的眉眼,似乎很难在找到当年初见时,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君。
——治国要知贤,更要自贤。
“他踩着应家上位,殿下为何不能借着他的势上去。”
——殿下,权谋阴私终非正道。
许道行愤懑讥讽的声音裹挟着冷风,在寂静的小巷中如水波散开。
“殿下。”许道行看出了他的走神,思及他在书房内的表现,心中微动,上前一步,“殿下为何对那温家人格外上心。”
浓郁苦涩的药味迎面而来。
眼前的许道行也曾是惊艳长安的少年郎,如今却身不离药,阴沉尖锐,蜗居在这狭小之地。
“他们就像附骨之疽,迟早有一天会吞噬您。”许道行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说道。
“先生。”陆停注视着面前之人,笑了起来,如冬日生春,风劲笑浓,
“可来不及了啊。”
“所以你今天和……一起出来!”温爱吓得一个哆嗦,声音都忍不住虚了下去。
温月明把两碟高高的果仁推到温爱面前:“激动什么。”
这话太过淡定,导致温爱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激动。
“他要见许道行,你便让他去见,且不说是何事,若是出事如何是好。”温爱强忍着激动,颇为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强调道。
“你明知道许道行和爹有仇。”
温月明撑着下巴,兴致缺缺地看着他:“你觉得爹会不知道?”
温爱一愣。
“你瞧,不知不觉,又成了爹的棋子。”温月明笑眯眯地说道。
“你说,爹……”温爱一顿,声音越发轻,“都知道。”
“那你说殿下知道吗?”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知道呢。”
温月明笑说道,浑然不在意地开门下了楼,谁知刚出酒楼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巷口站着陆停。
“你怎么在这。”
她刚靠近陆停,就听到一声喵,一低头,就看到一只橘黄色的小奶猫。
一人一猫,两双圆滚滚的眼睛面面相觑。
“喵!”小猫冲着她,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原本搭在她脖颈处的修长手指轻轻安抚着,小猫打了一个哈欠,一脑袋栽倒陆停手心。
“哪来的猫,你去人家家里商量大事,怎么还拐来一只猫。”温月明随口问道。
陆停无奈说道:“我也不知道,出小巷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跌跌撞撞地走着,刚抱起来,娘娘就来了。”
温月明自来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忍不住有些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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