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眉心一皱,伸手在她腰后的位置摩挲了一下,眉心越皱越紧。
石头有一角尖锐棱角,怕是撞得厉害。
温月明疼得眼前发黑,眼角都冒出泪花,偏又不能出声,只能紧紧抓着陆停的袖子,咬牙忍着,好一会儿才把那痛吞了回去。
——太,太太疼了。
温月明哆哆嗦嗦地伸手朝着撞伤的地方探去,恰好碰到一只手正距离她腰间半截手指长的地方。
那手掌极大,冰冰凉凉,大概两人都没想到会碰上,一时间各自停在原处。
温月明一愣,下意识抬头,恰恰和陆停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夜梅落如雨,眸光深似霜。
不知何时,皎洁的月光再一次自乌云中出来,影影绰绰的照亮了梅林。
那双手点到为止,并未靠近,只是虚虚地隔在石头和她衣服的中间,却因为左手边窗台的阻挡,那只自右侧环绕而来的手,就像禁锢一般。
偏又带着一丝僭越的克制。
陆停垂眸,神色静静地看着她。
温月明嘴角微动,却又喃喃无语。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已经落在温月明背靠的假山边缘。
原本奇怪的无言气氛眨眼间被打破。
千牛卫头顶特有的长羽在此刻月光倒影下显出几分狰狞来,好似一角即将世人的长矛。
张角不知不觉中借着泥土的掩盖,与他们近在咫尺。
陆停一直淡然的神色在此刻倏地敛下,他缓缓低头,就像一只引颈的仙鹤,悄无声息地停泊在女郎纤细的脖颈处。
温月明瞳孔微张。
“别动。”
微寒带着水汽的声音贴着耳廓微不可闻地想起,就好似冬日里被风卷起的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落在耳中。
一双手顺势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人提了起来,直接抱坐在右侧的窗台上。
长长的披风终于不用垂落在地上。
陆停伸手。
温月明想要往后退,却又被封死的窗户抵住了脑袋。
陆停见状,眉眼弯起,春水照寒的瞳仁带着稀疏笑意。
一朵梅花残瓣被他捏在手心。
温月明一愣,一时间也不知是看那花,还是看那近在咫尺的手腕。
两人的位置不知不觉转了半圈。
温月明能清晰地看到张角的半个身影出现在洞穴外。
这大概只有一尺的距离。
随着他的逐渐靠近,温月明原本震动的心思反而冷静下来。
她自鬓间拔出发簪,却又被人按着手摇了摇头。
温月明蹙眉。
只见陆停拿过她手中的发簪,自背后窗户上戳了一个洞,紧接着在温月明原先站着的位置上掰下一小块石头,最后悄无声息地朝着右边的位置扔去。
时下窗户都是厚纸糊的,手指难以戳破,但用金簪却能轻而易举就能掏出一个洞。
地面是用三合土浇灌而成的,石头自缝隙中被探出,没有直接落在地方,反而打在一处家具后才落下。
声音很轻,却又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明显。
一直谨慎前进的脚步声瞬间停在远处。
张角距离那个洞穴不过五步的距离。
那声音在张角右后侧半尺的位置。
张角站在四面来风的空地上,梅林香味芬芳,偶尔有枝叶晃动的声音,除此之外,毫无动静。
他伸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朝着右后方微退了一步,似乎在思考到底是回去看看还是继续前进。
温月明紧盯着那道影子,连着呼吸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就在此刻,深夜中蓦地响起一声咯吱声。
是谁把门打开了。
就好似一块石头不经意见砸碎平静的冰面,瞬间引起无数震荡涟漪。
“张,张将军。”
右侧厢房是两位大丫鬟休息的地方。
翠堇大概是半夜起夜,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黑夜中站的的人,吓得一个哈欠倒咽了回去。
她眯了眯眼,借着头顶的烛光才勉强看清梅林中,假山处站着的人,嘴巴都磕巴了一下。
张角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人,粗黑的眉眼缓缓拧了起来,前脚微不可闻地向后一拧,半个身子转了过来。
他脸上的杀意瞬间被掩下,沉稳不动地站在远处,低声问道:“翠堇姑娘怎么起来了。”
温月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杀气,眉心紧皱。
大概不谙天真的人总是格外敏感。
翠堇盯着他莫名打了一个寒战,忍不住后退一步,嘴巴不听使唤地抖了抖。
“起,起夜。”
张角垂落在一侧的手不知何时搭在剑鞘上。
倒影落在温月明脚边,玄铁长剑在月色中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光。
——拔剑了!
温月明眉心倏地皱起,却又被陆停按紧在窗台上。
陆停对着她严肃地摇了摇头。
“将军找娘娘吗?”翠堇并未察觉他的动作,反而下了台阶,软软问道。
“娘娘一向睡得沉,明日又要早起,可是陛下有话要将军带。”
张角借着梅枝遮掩,细细打量着面前之人,见她确实懵懂无知的样子,目光又自身后扫了一眼。
这条梅林道是临时做的,不算宽,更无任何遮挡物,便连假山空穴处都格外的狭小,按理藏不下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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