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堂当当地说着,温月明心中的那点疑窦反而散了一点。
——他是去过的,甚至还无脑夸她写的好,但现在陆停失去了和她相关的记忆,理应是不记得的。
“殿下是忘了从军的事情?”温月明试探问道。
陆停蹙眉,有些为难:“倒也不是,断断续续的,可又没大碍,程先生说都是不碍事的记忆。”
温月明眨了眨眼,认真说道:“能忘记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大事。”
陆停垂眸看她,嘴角微微抿起,可声音却又极为温和,附和道:“娘娘说得对。”
温月明见他这般口气,松了一口气。
——这脾气一看就知道还没恢复记忆。
“殿下似乎对五皇子颇为照顾。”她见陆停不说话,便换了个话题,随口问道。
陆停紧跟在其身侧,倒也不遮掩,直接说道:“因为王美人是故人。”
温月明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什么?”
陆停垂眸,低声说道:“她是当年受薄家牵连的一名副将幼女,当年不及十三便入了掖幽庭。”
温月明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那双眼格外平静,瞧不出任何记忆中的愤恨。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
——怪不得对陆信如此上心,甚至还试探她为何喜欢这个年纪的小孩,原来是因为这个。
温月明暗想自己自作多情,嘴里轻轻吐出一团白气,心中彻底轻松起来。
陆停捏着竹伞的手直接轻轻一拨伞柄,伞面的积雪便落了下来,细微雪沫溅到温月明手背,让她倏地回神。
“那殿下可要藏住心思了。”她把手缩回披风内,扭头说道。
两人说话间,便看到花色自游廊中匆匆而来。
花色远远便见到两人并肩而行,脚步一顿,随后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娘娘。”她刚打起伞,温月明就顺势走了过来。
陆停捏伞的手一紧。
“殿下回去休息吧。”温月明的视线落在他半边落满积雪的肩膀上,蹙眉,“给殿下一条帕子。”
“不必。”陆停直接拒绝道,“我该去上值了,娘娘早些回去吧。”
温月明不疑有他,当真转身离开。
“娘娘怎么和殿下遇上了。”花色走远了,这才小声说道,“殿下怎么在内廷。”
“你也不知道他在北衙禁军领了一个闲职。”温月明惊疑问道。
花色大惊:“陛下竟然让殿下去了北衙禁军。”
“我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温月明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困了,爹说什么时候可以出宫玩啊。”
花色无奈说道:“娘娘早上送了信,现在午时刚过,哪来这么快的动静,且娘娘这不是为难阁老吗?”
后宫娘娘的去处,那是一个外臣可以左右的。
温月明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我这不是主动给他铺路吗,怎么就为难了,说不定他现在连把我下在哪里都想出来了,就是等一个时机而已。”
事情果然如温月明所料。
三日后,凤台上折子严明霍将军麾下有一女子骑射军,名秉烛军,在西北一支赫赫声名,深得百姓爱戴,此番随将军回长安,要派人另行封赏,以鼓舞士气。
历朝时不时会有女将军的身影,可娘子军却颇为少见,所以如何安抚变成了重中之重。
“派个钦差代陛下与她们同吃同住,已表殿下一视同仁之心。”关键时刻,温赴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
“那得是个女子,不然不妥。”
“还得要地位尊贵,能代表陛下。”
一个时辰后,这个钦差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落在温月明头上。
西北军不能大军入城,营帐驻扎在西城外,两日后才能入城。
霍光明在长安的府邸还是三年前陛下赐的,大概连贺条都不曾拿下,便也懒得提早回去。
温月明先一步给娘子军赏赐,虽只赏了她们,但全军都格外高兴,围着人嗷嗷直叫。
“怎么是你来了?”霍光明站在最上方,嘴角微动。
“进去说话。”温月明嘴角保持着得体的笑,轻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格外有默契地一同溜了。
温月明刚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个人正在奋笔疾书……鬼画符。
“你这是在做什么?”温月明嫌弃问道。
“要抄三遍书。”小姑娘悲愤说道,露出一张雪白白皙的小圆脸,正是当日误掀开车辇帘子的人。
“你还知道回来,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和太子花前月下,暗渡陈仓,乐不思蜀呢。”
温月明咬牙:“木景行,你要是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程求知叫你抄书一点也不为过,三遍属实有些少。”
木景行嘟嘴:“我读书也是你们教的,有什么好说我的。”
霍光明脱了帽子,随口反驳道:“别拉上我,我可没教过你,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这样的淫/秽思想。”
木景行挠挠脑袋:“好像是月姐姐教我的。”
温月明扬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就是她,那首石壁上的诗现在还在军营里流传呢。”霍光明立马甩锅,“其实小景你想想,月明的爹是谁,你先生是谁,人家是当代大儒,程求知是大儒徒弟,结果你们两个徒弟半斤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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