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无人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厮上了茶,连忙躲得远远的。
温月明寻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温赴抬眸一看,淡淡说道:“你娘今日去相国寺为你去点长明灯了。”
相国寺的长明灯一年要八百铜钱,且这样还要排队等着。
“那怎么不叫我一起去。”温月明惊讶问着。
“点长明灯要天不亮就起。”温赴谈起钱芸芸才露出一丝笑来,软和了一路走来的森冷面容,“你起得来?”
温月明老实摇头:“起不来。”
“你在宫内也如此惫懒。”温赴端着茶盏,冷不丁问道。
温月明一愣。
温赴从不过问她在宫中的事情,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开口询问。
“不会起得太晚,但也早不起来。”温月明手指搭在茶盏上,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宫内没人管我,广寒宫里的人被花色捏得紧,对外从不开口,陛下除了偶尔来坐坐,更是管不到我。”
冬日寒,还有一月就是过年了,说话间都能看到飘起的白雾。
那盏茶被他开了盖子冷了一会,就不在冒热气了。
温赴是典型江南文人的长相,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沉默敛眉时,上眼睑带出的小小皮褶,总是含着几分文气,瞧起来格外内敛深邃。
“爹想说什么?”沉默间,还是温月明先开了口。
温赴抿了一口冷了的茶:“有人参你。”
温月明扬眉。
自她入宫,陛下为她修建广寒宫,弹劾她的折子便不在少数,连着一向清名傍身的温赴也受她牵连,被人诟病。
能被温赴特意提出来说得可没见过,这是第一次。
“参我什么?”温月明指尖弹了弹杯壁,笑问道。
温赴抬眸看她,一双黑瞳微微藏着,可眸光却又依旧明亮。
这一眼就像一面镜子,没人可以在这样的淡然冷静的注视下无动于衷。
温月明脸上笑意微微敛下。
“你……”他手中的茶杯磕在茶几上,“和太子。”
书房朝南,即便是冬日也依旧能照进大片的日光,微阳久至日光舒,温月明盯着脚尖被日光笼罩的金丝,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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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怎么心不在焉的。”木景行写了一张大字就不安分,趴着桌子去钩程求知的袖子。
程求知低头看着袖子上巴掌大的黑手印,一股火就冒了上来,眼看着就要一脑袋敲下去了。
毫无知觉的木景行感叹着:“好像思春了啊。”
程求知满鼓鼓的气瞬间被一根针戳了一下,刷拉拉就扁了下去,眼皮子一跳,下意识追问道:“思春?”
“是啊,你看殿下这个棋,我一张大字都写好了,他只下了三子!”木景行信誓旦旦地说着,“可不是心里有事。”
“若是不好的事情,那不是眉头紧皱就是面无表情。”木景行来了兴致,挥了挥手,手中的毛笔直接甩了程求知一身,“可你看殿下!”
程求知顾不得自己徒弟的坏事,只是连忙看去:“看什么?”
“殿下在笑啊!”木景行压低声音,激动说着。
程求知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想起殿下这几日总是暮鼓钟响出门,天色将明才回来。
大魏谈和颇为强势,不欢而散,应家之事毫无头绪,殿下不该如此开心才是。
“而且你不觉得殿下身上有味道吗?”木景行神神秘秘说道。
程求知心不在焉地说问道:“什么味道?”
“梅花香味。”木景行嘟囔着一句,“甜甜的,香香的,说起来真奇怪,我总觉得我好想闻过,可不应该啊,我一向看了殿下就跑的人,那是哪里闻到……”
她缩了回去,嘴里碎碎念着,没发现她的老师,程求知一瞬间煞白的脸。
“殿下,霍将军未时还差三刻时入宫了。”幸好,此时远兴悄悄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陆停回神,手中的白子在指尖转了一个圈:“入宫?为何入宫?”
“凤阁亲自召的人。”
“温阁老?”程求知不知何时挪了过来,眉心紧皱问道。
“温阁老今日休沐,凤台薄阁老当值,阁老午时前出门一趟,直到刚刚才回来。”
一来一回,一个时间差,薄斐不是这么急躁的人。
程求知和陆停四目相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这些折子你自己看去吧。”陆途终于从温香软玉中回过神来,对着底下跪着的人和颜悦色说道。
“朕是信霍卿的,只是议和的关键时刻,自然不能出一丝疏漏,大魏那边狼子野心,大周可不能生出流言祸端,霍卿也该做出回复才是。”
霍光明盯着面前垒起来一叠高的折子,嘴角微微弯起,冷笑连连。
她才刚回来,这些人便迫不及待想要把刀立在她头上。
可她霍光明,最不怕的就是这些刀剑。
“陛下仁厚,微臣铭感五内。”
陆途盯着下首下跪之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才满意点点头。
“霍卿打算怎么处理?”他意味深长地问道。
霍光明恭敬说道:“大魏虎视眈眈,自然不能闹出笑话,这事刹刹流言即可。”
陆停深深地看着面前之人,眼尾微微下垂,淡声说道:“可不许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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