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芸脸上的紧绷之色逐渐放下,揉着袖子的手指缓缓放松。
“之前闹了一场乌龙也算有些缘分。”温月明笑说着, 把面前的糕点碟子推了过去,“等会我让春色带你去药炉看看,你也拿几贴药走。”
邵芸芸又有些坐立难安。
“对了,还有几株老参,最是补气养生。”
她强忍着仔细听了一会儿, 见娘娘只是围绕着娘的病,心中暗想娘娘是不是当真是为了这事, 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
“今日也不久留你了。”
邵芸芸倏地回神。
“你若是以后需要帮忙,尽管来温府便是。”温月明看着她, 笑脸盈盈地说着。
她瞳仁格外黑,一旦全神凝视别人时, 便好似一个漩涡,让人挣脱不得。
邵芸芸怔怔地看着, 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在翻滚。
所以等她抱着一堆药材出了温家大门时, 心底的惊涛骇浪却是越来越大。
花色亲自去送了人出门, 温月明坐在案桌前细细抿着用牛乳煮的茶。
“你怎么还不叫我滚进来。”窗口传来一个哀怨的声音。
温月明抬眸,淡淡一笑,眉宇间的疏离冷淡便染上一层笑意。
“倒挂蝙蝠难得一见。”她打趣着。
窗口上倒影的影子荡了一下,随后一道影子灵敏地晃进屋内,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
正是早上去而复返的陆停。
“你一日来两趟,当真是不把我们的温家的护卫放在眼里。”温月明拨着杏仁,头也不抬地问道。
陆停挨着她坐下,长叹一口气:“今天差点被人扫了一腿,还好我跑得快。”
温月明听得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当真是在爹的死亡凝视上疯狂徘徊。
“那你现在去而复返又是为什么?”
“来听听你和邵芸芸到底说了什么。”陆停摸走一把她剥好的杏仁,一颗颗扔进嘴里。
“你为何不直接问,她母亲病重,家里都是她一手操办的,邵因丢了东西,她应该是第一个知道才是。”
温月明撑着下巴,懒洋洋说道:“跟我装蒜是不是。”
陆停笑眯眯的看着她:“哪能啊,还不是想听听温娘子的真知灼见嘛。”
温月明抓了几颗瓜子扔了过去。
“邵芸芸比你想象的要坚强,也更能忍事,逼得太急了容易适得其反。”温月明把糖饼推了过去,笑说着。
“我今日这般足以引起她的疑惑,盯着邵家的人也一定会觉得有异样,两相挤压下,我要的是邵因有所动作。”
陆停顿了顿,惊讶说道:“你不想把邵芸芸扯进这件事情来。”
温月明点头:“父辈的事情这么也牵连不到小孩身上。”
“还是殿下想要……”赶尽杀绝。
她话锋一转,一脸严肃。
陆停摇头,认真说道:“只要她与此事真的无关。”
温月明笑了笑:“那就行,年前总该有个结果。”
“议和之前断了,为何一直没有进展。”温月明好奇问道。
“陛下倒是打算在年前把这事掰扯清楚,可大魏那边不着急,还说想要感受一下大周的年节,拖着不愿意进行第二次。”
陆停显然也不着急,右手偷杏仁,左手吃杏仁。
“这是为什么?”温月明好奇问道,“一日不谈和,两国边境便要多耗一日军需,今年年成不好,我们都捉襟见肘,大魏未必撑得下去。”
陆停摇头:“不知,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不然霍光明也不至于天还没亮就拉着圣僧上门讨债。”
“若是谈和当真不成,这样也不至于被脏水扑上。”温月明叹气,“只是现在也太过被动了。”
“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她眉心一拧,冷不丁问道。
陆停笑说着:“我着急什么,我就是来压场子的,先皇圣明三年就曾议和过一次,可只维持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之后边境一直断断续续战争不断。”
“虎目豕喙,鸢肩牛腹,欲壑难填。”他捏着一颗杏仁,塞到温月明嘴里,“他们谈和为的是利欲熏心,哪里值得我上心。”
陆停不想见温月明忧心忡忡的样子,眼角扫了一眼高几上的小型自鸣钟,神秘兮兮问道:“你要去钓鱼吗?”
“大冬天去钓鱼?”温月明震惊地看着他。
长安的冬天可是连着护城河都能结冰的程度。
“对啊,去嘛去嘛,鱼都已经上钩了。”陆停眼睛微亮,直接上手把人打横抱起,“现在去还能占一个好位置。”
温月明猝不及防洒了一地杏仁:“陆停!”
就在此刻,花色的声音出现在屏风后。
“娘娘,邵娘子的马车似乎有人……”花色听到动静,匆匆上前,但下一刻却是直接愣在原处,脸上的错愕惊讶遮也遮不住。
“借你们大娘子出去玩一会。”陆停头也不回地抱着人跑了。
“哎,娘娘。”
花色追了几步,下意识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院,见院中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娘娘不喜欢院中有不认识的人,一开始就让仆从们进内院。
她下意识给殿下和娘娘打掩护,收拾着散落在地下的杏仁,可随后心底却又生出一股恼怒。
——殿下也太不知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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