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该是邵芸芸出殡的日子,可现在棺材还放在堂屋正中,陆佩被护卫围在正中,拿刀拿箭,甚至连弓箭手都在一侧护着。
正堂正中,一个乔装的小黄门正大声怒骂着。
邵因跪在台阶下,邵行和少夫人如今已经不在这里。
“这是做什么。”陆停站在廊檐下,背着手,声音阴沉。
随着他以来,原本喋喋不休的小黄门立刻闭上嘴,眼尾朝着陆佩那边扫了一眼。
陆佩眼也不抬,只是转着一把小刀,冷笑一声:“这么快就来给你的狗撑腰了。”
温赴冷哼:“开口讥诮人,不惟丧德,亦足丧身。”
温赴收徒不少,甚至也给几个皇子都做过老师,凡是他教过地学生不怵他的,目前只有胆大包天的温月明一人。
是以当他这般冷冷说话说话时,陆佩下意识抖了一下。
“温,温阁老。”他不受控制地起身,“您怎么来了。”
温赴淡淡说道:“闹这么大,都报到微臣家门口了,自然要来看看。”
陆佩蹙眉,随口骂道:“是哪个不长脑子的龟/孙王八蛋闹到阁老面前的。”
小黄门连忙小声咳嗽一声。
“我,我就是来看望一下邵家的。”陆佩被他冷眼一看,也不知为何突然拘谨起来,小声解释着,“我不过是说了几句,邵家那蠢……小郎君就突然暴怒,拿刀捅我。”
他的声音委屈极了。
邵因脸色发白,唇角干枯,半月不见,鬓间白发竟然挡也挡不住,憔悴颓废之色,充斥着他的身躯。
“你有何话要辩解。”温赴去看一侧的邵因,不苟言笑地质问着。
邵因垂眸,伟岸的肩膀像是被重担压垮,沙哑说道:“无话可说,犬子一直爱重长姐,一时心智错乱,卑职愿为他的过错,认罪认罚。”
“我没错,就是他杀了芸姐。”少年凄厉的声音猛地想起,“就是他,那把箭,芸姐身上的箭羽就是这样的。”
陆停的目光落在陆佩身后那个黑衣弓箭手身上。
那弓箭手下意识把背后的箭筒往后推了推。
大周对铁器制造极为严格,弓箭之类更属于机密武器,是以建造规格模样都有一定的区分,陆佩自小受宠,这些弓箭虽非军制,但也算精品,和民间各处皆有不同。
陆停没想到的是,邵行这样一个读书人,竟然连箭羽这样的细微差别都记在心里。
“你,胡说八道,把他给我抓起来。”陆佩恼羞成怒,大声说道,“这个贱种竟敢伤本王,给我抓起来杀了。”
护卫们刚一动,陈嘉就感受到陆停凌厉的视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挡在中间。
“滚开。”陆佩果然大怒,愤而起身说道,奈何扯到伤口,疼得弯下腰来,“滚,滚滚,你算什么东西,敢拦在我面前。”
陆佩素来受宠,做事从不计后果,可自从太子回长安便是处处受限,如今连想杀一个小官的儿子都有人拦着,不由怒从中来。
“你杀了芸姐还跑到我们家耀虎扬威,耽误她下葬,让她不得安生。”邵行双眼通红,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我们,觉得我们是随生随死的蝼蚁,你杀了我芸姐,你是杀人犯。”
陆佩冷笑,理了理褶皱的衣摆,无情冷笑着:“你有什么证据,一个读书人瞋目裂眦,有失斯文,你死了姐姐与我有何关系,百姓命贱……”
邵因自沉默状态,瞬间抬起头来。
“胡闹够了没。”温赴厉呵一声,直接打断陆佩的话。
阁老余威尚在,陆佩只是强忍着怒气,扭过头去。
邵行眼角红得几乎要滴出血珠来,若不是被管家死死抱着,只怕又要冲上去。
“畜生,你个没有人性的王八蛋,你和德妃做的那些肮脏事,与芸姐有什么关系,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才二十二岁,你个混蛋,我要告发你们,我要让你们给我姐姐陪葬。”
陆佩脸色一厉,目光带刀地瞪着邵因,咬牙切齿地说道:“邵因,你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这个穷地方爬上来的伥鬼,不要以为你做个两姓家奴,就能踩着我们的尸体活下去。”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他的声音带着血淋淋的威胁,似乎下一秒就要人血溅当场。
邵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憔悴和痛苦布满了整张脸庞,可他的眸眼却又格外平静,甚至带着生死无知的空洞,在一片慌乱中一一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我知道。”他皲裂地唇微微动着,神色迷茫,“这些年我做了很多事情想要弥补当年的一念之差,苟且偷生过了十多年,这些年一直安然无恙,我原本以为可以带这个秘密直至入土。”
他的目光落在圆柱下的陆停身上,长长的阴影笼罩着这个突然杀回长安的太子殿下,模糊了平日里含笑的眉眼,整个人冷峻尖锐如刀锋。
“可他如今报应在我女儿身上。”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那口沉闷的棺材上,怔怔说道,“可芸芸,她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好事。”
不该如此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
邵行发出一声悲鸣,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那她也是为你死的。”陆佩不想再掩饰,只是冷冷说道,目光看向一侧的陆停,厌恶而恶毒地说着,“你若是好好做我的狗,我自然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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