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粗使婆子立刻涌进来。
兰姨正要去护徐令姜时,徐令姜却比她快了一步——
徐令姜一把将手中的匕首,横在喉间。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兰姨喊了声‘姑娘’,便要往徐令姜面前去,徐令姜却朝后退了一步,目光看向徐弘礼。
徐弘礼连连道:“都别动!都别动!”
婆子们瞬间不敢动了。
“孽障!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你,你是要活活气死我是不是?”徐弘礼说着,似是岔气了,捂着胸口,重重咳了起来。
在徐弘礼来时,徐令姜便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了。
所以刚才过来时,她暗自将裁纸的刀藏在了袖中。
徐令姜问:“爹爹今日,是势必要带我走了?”
“孽障!你、你、你……”徐弘礼一句话没说完,便咳的震天响。
方氏在旁边,一面替徐弘礼顺气,一面道:“徐令姜,凡事都要有个限度,你别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徐令姜握匕首的手,微微用力,她脖颈处,顿时有血珠话落。
“姑娘!”兰姨尖叫一声。
徐弘礼也吓的脸色惨白,当即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方氏只得悻悻闭嘴。
徐令姜一张脸雪白,但漆黑的眼珠,却盯着徐弘礼:“爹爹今日若想带我走,那便带着我的尸骨回去吧。不过我很好奇,爹爹,您上次踩着我的名声,得以高升为侍郎。若今日,您将我的尸骨带去给叶家,您觉得,您这次能升什么?尚书?还是直接拜相?!”
徐弘礼简直想骂脏话。
若徐令姜今日真有个好歹,那他不但乌纱帽保不住,恐怕还会落个逼死女儿的罪名。
“老爷……”
徐令姜又看向方氏:“方夫人,我知道,你早就恨不得我死了,可若我今日死了,令昭这辈子也就别想再有好前程了。”
方氏唯一的软肋就是徐令昭这个儿子。
若不是顾忌徐令昭,她都想上手杀了徐令姜,可是她不能,她还得为儿子前程着想。
是以尽管方氏心里再恨不得徐令姜死,此时,她也只能同徐弘礼道:“老爷,我们先回去吧。”
徐弘礼自然也不敢真的逼死徐令姜,只得又气又怒走了。
徐令姜看着他们出去,夏竹插上门闩后,才任由兰姨夺下自己手中的匕首。
幸好她们屋里有现成的伤药,兰姨和夏竹齐齐哭着给徐令姜上药。
徐令姜只呆呆坐着。
待药上好之后,她便回房去了。
中途,兰姨和夏竹都去找过徐令姜,却发现门从里面插上了。
夏竹抹着眼泪去找兰姨:“兰姨,姑娘不会出事吧?”
兰姨摇摇头,她知道徐令姜的性子,便道:“让姑娘一个人待会儿吧。”
她们这边的动静,隔壁的苏蕙听的是一清二楚。
待徐弘礼走后,苏蕙本想去看看的,可又觉得,她们那边现在是不愿意见到旁人的,便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慕载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回来。
他回来时,苏蕙正坐在廊下,李慕载本欲直接回房的,但突然脚下一顿,转身问:“隔壁出什么事了?”
苏蕙转头看向李慕载。
平常徐令姜她们院门口那两盏灯笼一直亮着的,但今夜却没有,而且他回来时,苏蕙正望着徐令姜她们那边,眼里三分关切,七分担忧。
李慕载又问了一遍:“隔壁出什么事了?”
“啊,”苏蕙这才回过神来,确定自己没听错,一向不爱管闲事的李慕载,刚才真的主动问了,她便将今日听到的全说了,末了又感叹:“真是可惜了,令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竟然摊上了那么一个爹。虽说这次,她以死相逼成功了,可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说到这里,苏蕙正又要叹气时,便瞥见李慕载放在身侧的手,倏忽间攥成拳头,但很快他又松开,转身回房中去了。
回房后,李慕载又将徐令姜昨夜赠他的那幅画拿出来,在桌上平铺开来,可他目光是落在画上,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桌上的蜡烛哔啵,蜡油似人的眼泪,涓涓流下来,在底座上堆积起来,最终灯芯燃尽,烛火无力摇曳几下,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暗色。
李慕载闭眸坐在桌边,旧梦纷踏而来。
梦里,火树银花不夜天,朵朵烟花空中,须臾间开到荼蘼,而后似万千流光,自夜空中抛洒而下。
烟花下,是两张稚嫩的脸。
十岁的少年,催促道:“这样路就不黑了,你快回去吧。”
面前的小姑娘,梳着双鬟髻,一张脸脏兮兮的,可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她像只被人丢弃的花猫,可怜兮兮看着他:“可是,我,我……你答应我的事,真的能办到吗?”
“自然是能的,你只管安心等消息好了。”
“可是,可是……”面前的小姑娘,指尖抠着衣角,就是不肯走,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起头,问,“那,哥哥,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少年顿了顿,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面前的小姑娘肩膀突然开始抖动起来。
她小声啜泣着:“祖父死了,娘和姐姐也死了,爹爹不疼我,他要拿我去换官位,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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