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面对李丝絮时,他才会柔和些。
他眼睛锁在墙根下冷喝一声,无形中夹带着一股压迫感,鱼婕妤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从墙根下钻出来。
“你爱吃甜食,我不告诉别人。”
鱼婕妤点点头,像是在承诺:“为你守秘密的,不许杀人灭口!”
李临淮:“……”
跟在他和小公主身后的人,内息绵软,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是个女子,他以为在九玄宫,除了柳云莺,也没有谁有胆子尾随。
所以他和小公主说话时,才没有避开身后的人,也没有拆穿对方。
结果这个尾随的人竟是鱼娘娘?
鱼娘娘竟跟柳云莺一样内息绵软,若不是他仔细些差点没有察觉到。
李临淮目光狐疑落在鱼婕妤身上,鱼婕妤很生气。
“你好凶,你比大西瓜凶!”
鱼婕妤抱着兔子退到玲珑居门口,退进了门槛内,她似乎觉得安全了许多,立马朝着李临淮张牙舞爪,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
“你等着,不许走!”
丢下一句狠话后,鱼婕妤像被鬼追了似的,拔脚跑得没影了。
以前小公主回玲珑居晚了,天色一黑,鱼娘娘都会拎着灯笼坐在门口台阶上等着。
小公主一出现,鱼娘娘像个孩子一样欢快的扑向公主。
大概是因为小公主今日从太医院下值后,要哄玄皇子,在临华殿耽搁久了,鱼娘娘才会抱着兔子找来。
只是,鱼娘娘的内息竟跟柳云莺不相上下,这让李临淮大为惊讶。
看来这位痴傻得恰到好处的娘娘,跟小公主一样,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李临淮不觉得她退回玲珑居那句你等着,不许走是在放狠话,他在夜色下的院墙处等了一会儿,果然柳云莺翻墙从黑暗中闪出来。
她将一摞东西递到李临淮手上:“这是鱼娘娘要云莺转交的。”
此时天色暗下来,但以李临淮的目力,借着幽暗的灯火,还是看清楚了话本子赫然写着西游几个大字。
鱼娘娘要柳云莺将一摞话本子转交给他,这是在干什么?
“算计本姑娘时,你不是向来智谋无双吗?”
李临淮等着下文,柳云莺神色间透着得意:“自己猜猜鱼娘娘的用意。”
话本子的事情,闹过一场很大的乌龙。
当时因为他很愤怒玲珑居的宫女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教坏小公主,甚至此事惊动了皇上,差点将临华殿和雅轩阁全牵扯进去。
鱼娘娘让柳云莺将这么厚一摞话本子转交给他,一定不是让他看这些话本子逗趣解闷。
李临淮仔细想了想,从小公主一出临华殿,他在暗处就感受到了那股绵软的内息。
那么,他和小公主说的所有话,以及小公主在临华殿时跟玄皇子说过什么,鱼娘娘一定都听到了。
那她让柳云莺交给他这摞话本子……
李临淮眼神亮了亮,一时钦佩不已:“你转告娘娘,临淮会将差事办稳妥。”
柳云莺想着,这次凭李临淮再聪明,也猜不到鱼娘娘将一摞话本子交给他的用意。
柳云莺还等着李临淮求她呢!
结果李临淮什么也不问,说让她转告娘娘会将差事办妥。
这人一言不合走了,真走了!
丢下她,捧着那摞话本子遁入黑暗中不见人了!
耽误了娘娘要他办的差事怎么办?
柳云莺气得跺脚:“死面瘫,听本姑娘把话说完……”
八月时节,京郊玉真观庭院内的玉桂开了。
李临淮站在玉真观的游廊上,闻到阵阵桂花的清香袭来,让他想到了昨晚在九玄宫,被小公主塞进嘴里的桂花糕。
阵阵如清泉撞石的琴音从观内深苑处流淌而出,琴声渐入佳境,如松林白云悠悠,如山泉在溪谷潺潺淌过。
李临淮听出琴音里蕴含着高山流水的意境,在殿外假山瀑布旁的玉桂树旁驻足。
从他站的角度透过窗口望去,能看到一个身姿修长如竹的青年男子,盘膝坐在地上抚琴。
假山瀑布激起的水雾在观内弥散,抚琴的男子如坠云雾中,有如九天云端的仙人。
缥缈而风姿绰约!
“临淮以为,他的琴音如何?”
一袭青巾道袍的玉真公主,从假山旁的水雾亭阁内转出来。
公主瞳如剪水,顾盼间眼波清澈,青衣道袍也遮挡不住她窈窕的身姿,还有清俊如玉的容颜。
“既能用琵琶奏出郁轮袍那般慷慨激昂的战曲,也能弹奏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雅乐,当世唯摩诘也!”
玉真公主一提摩诘,李临淮就知道水榭亭内抚琴的男子是谁了。
去年状元及第,以一首琵琶曲郁轮袍名噪京城的太乐丞王维。
秋风将弥漫在水阁亭台的雾气拨散开来,抚琴的太乐丞气质高雅,风姿绰约,如一帧在流动的水墨画。
他的确如传闻中一样,是位诗画双绝又极擅雅乐的大才子。
“臣见过玉真长公主!”
李临淮从太乐丞身上收回目光,给玉真公主见礼后方道:“太乐丞的琴音中蓄含着高山流水的雅意,如此琴音,臣有幸在九玄宫听过一次。”
“九玄宫?”
玉真公主清澈的眼波微微流转,然后笑了:“我师妹鱼婕妤的确抚得一手好琴,但若论意境,本宫以为还是摩诘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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