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如此低调隐忍的一个人,明知道穿百鸟裙犯了宫中忌讳,为何会反其道而行?
理清这个逻辑,李丝絮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一下清晰明了。
甚至能透过武婕妤那身华美的衣裙,看到她进殿时被自己忽略的细节,百鸟裙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那般纤细柔美的人,小腹却微微隆起。
武婕妤又怀上身孕了!
而皇后娘娘却一怒之下,这样的大雪天罚她跪在含元殿门口。
最关键的是,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她父皇和宁王伯在御书房议事完赶来赴宴,会撞到被皇后娘娘责罚的武婕妤吧?
意识到皇后责罚武婕妤跪在含元殿门口,已经落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李丝絮急得从案桌前起身:“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处置了武婕妤,出了压在心头那股恶气,皇后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小家伙不跑去南薰殿陪她说悄悄话儿,这会儿当着满殿妃嫔和皇子公主们的面站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和颜悦色:“小十要跟母后说什么?”
“儿臣,儿臣想替婕妤娘娘求情!”
什么?
替婕妤娘娘求情?
除了刚被罚的武婕妤,还有谁需要小十求情的?
皇后脸色僵住了!
满殿妃嫔也诧异的看向李丝絮,连与她交好的月儿穆公主都感觉她们皇妹莫不是傻了吧?
明明是武婕妤身穿百鸟裙挑衅在先。
娘娘们全然看不过去,母后也气不过才责罚于她。
满殿目光凝在她身上,但想到她父皇和宁王伯很快会来赴宴,李丝絮一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婕妤娘娘穿百鸟裙赴宴,此举着实逾越,儿臣以为该罚。”
该怎么做既能提醒武婕妤那身百鸟裙有玄机,又能顺势给皇后一个台阶下呢?
她一时情急站起来,都还没有想好说词。
李丝絮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垂头有些难过道:“今日除夕宴是个团圆的日子,儿臣不想母后动怒伤身,织百鸟裙要猎杀很多珍禽,儿臣以为婕妤娘娘该抄佛经为那些被猎杀的珍禽鸟兽祈福。”
为遏制奢靡风气,陛下当初在她的提议下毁掉了不少珍玩器具,还明令禁止不得猎杀珍禽鸟兽织羽衣。
要缝制一条武婕妤所穿的百鸟裙,那得猎杀多少鸟儿?
真有人如此大张旗鼓猎杀珍禽,一定会引得朝中御史参奏。
被李丝絮一提醒,皇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渐渐冷静下来,特别是看到李丝絮落在小腹上的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她还差点因为小十替武婕妤求情而生气失望,可小十虽说年岁尚小,一向行事有章法,不会无缘无故替武婕妤求情。
皇后忙顺着李丝絮给的台阶下:“十公主说得有道理,今日除夕宴是个团圆的日子,既然十公主开口了,本宫便不罚武婕妤跪着,让她回去抄佛经为那些被猎杀的珍禽祈福吧!”
武婕妤穿百鸟裙赴宴,行事这般张扬,皇后罚她跪在含元殿门口合情合理,李丝絮却突然替她求情。
恨不得踩武婕妤一脚的妃嫔,个个愤愤不平。
连月儿也有些不理解李丝絮这种行为,她悄声问坐在她身侧的三皇子:“丝丝妹妹怎么帮武婕妤呢?皇后娘娘那么疼她,喜欢她已经胜过月儿了呀?”
三皇子不动声色看向若有所思的杨贵嫔和贤妃。
他小声附在月儿耳边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十皇妹行事向来有章法,她突然替武婕妤求情,定是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会有什么玄机呢?”
月儿还要再问下去,替皇后去传武婕妤进殿的桂公公,突然步履匆匆跑进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武婕妤晕过去了!”
鱼婕妤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李丝絮与她母妃默契的对望一眼,就知道自己千防万防,终究算不过对方心机深沉。
还是晚了一步啊!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后带着贤妃和杨贵嫔往含元殿外走,李丝絮忙小跑着跟上去。
刚走到门口,瞧见一身明黄的玄宗,踏着风雪奔上了含元殿的台阶,将栽倒在地的武婕妤搂进怀里。
“熙儿,熙儿,你别吓朕!”
玄宗将武婕妤抱了个满怀,厉声质问:“这么大冷的天,朕的熙儿为何穿得这般单薄,栽倒在了含元殿门口?”
武婕妤的贴身侍婢恪儿,拿着一件狐皮织成的锦裘伺候在一旁。
不知是天冷了,还是被玄宗凌厉带着杀气的眼神吓到,她身子发颤跪下:“皇上恕罪,非是恪儿不肯好好伺候婕妤娘娘,是皇后娘娘罚她跪在含元殿门口。”
“恪儿要给娘娘披上锦裘,娘娘却说她穿了陛下赏的单丝碧罗笼裙,已经触怒了皇后娘娘,不敢再穿锦裘遮寒。”
恪儿边颤抖边哭诉:“皇上,娘娘还怀着身孕,若是有个不好,恪儿难辞其咎,没有照顾好娘娘,恪儿有罪……”
玄宗于是将目光从恪儿身上移开,看向了从含元殿走出来的皇后。
天太冷了!
呼啸的风卷起雪沫子直逼面庞,听到恪儿嚷着武婕妤有孕,玄宗夹着刀锋般的眼神射向她,皇后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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