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样貌普通的士兵坐在主舰的甲板上,点起了一小堆稻草,围着取起了暖。
“这都多少天了?也没见那帮中原人有什么动静,今日中将亲自登岸去见卫巍,吃了个闭门羹就回来了。那几个赤甲兵犯了什么事,至于惊动我们几十艘舰艇一同在这里守着?实在是搞不懂。”
“嘘!中将和首丞都在船舱里没睡,你就不能小点声!你傻啊,真以为是那几个倒霉催的冒犯了我们?海线明明白白地在这里分着,那几个小兵冒犯得着我们吗?”
“你是说...此次主君是故意令中将大人和首丞大人来找魏朝的麻烦?”
“魏朝主陆,我们主海,主君早就忌惮这大魏朝了。听说去年,魏朝的皇帝有意要把西北的兵力调三成往东南来,最后虽然是无疾而终了,可是你们想,这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啊?”
“证明魏朝皇帝开始打东南海域的主意了呗。去年魏朝摄政王爷在他们的西北地区打败了东胡,后来东胡又收了楼媛和昌兰,东胡一国独大,现在归大魏统辖。西北地区三国鼎立的局面都多少年了,这新皇又才继位多久?你们就不想想,他兼并完了西北,下一步会到哪里去。”
“听说前阵子魏朝的都城出了不小的事情,乌甲军几乎是折损了半数,贺匀将军也是受了重伤还不知道好没好全,全国的军队都要整改。再说了,东南天灾过去也没多久,魏朝沿海地区都在重建,我们日照连人带财也损失了不少。这时候大魏哪里有空打什么东南海域的主意啊?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吧。”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要不是海上的灾祸让我们自顾不暇,我们早就趁他们西北西南中原一齐动乱的时候就攻进去了,还用等到现在?这都已经推迟了数月了,再不趁着魏朝势弱搞点事情,我们还有胜算吗?”
对话进行到这里,主舰的底部,不起眼的地方,一艘小小的木船早就停稳了。
甲板上,方才点燃的那一小堆稻草很快燃尽,一个小兵站了起来,一边往船边的大草垛旁走,一边埋怨道:“冻死人了,最怕的就是这守夜的活,大冬天的,还在海上,我这嘴都冻...”
“别废话了还不快点搬点草过来,你...哎人呢?”
一个小兵往船边望过来,只见刚才还在哆哆嗦嗦抱怨着的人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同时,船边传来了哗的一声落水的声音。
“掉下去了?”几个小兵互相看了看,站起身往船边来。
几个人凑在船边,凭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浮在水面上。
“也太笨了吧让你拿堆草你都能哆嗦到船底下去!快游过来啊想冻死啊!”话音刚落,只见那方才还漂浮在面前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下去,顿时便不见了踪影。
几个小兵惊讶之际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们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海面上却忽得跃出一个人,翻身便稳稳落在了甲板上。
几个小兵甚至连回身都没来得及,就被突然从船边伸出来的几只手紧紧拽住,身体往船边倾斜而去之时,几人同时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脖子动脉处喷涌而出,紧接着他们就被干净利落地拽下了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能发出。
小木船又无声无息地驶离了,只剩下方才翻身上船的一人,自然地抱起一堆稻草,坐到了之前那几位小兵围坐取暖的地方。一株火苗越燃越烈,那人打了一哆嗦,又往火源处靠近了些。
再不趁着魏朝势弱搞点事情,我们还有胜算吗?
掳人是假,挑衅是真。
今日中将亲自登岸去见了卫巍,吃了个闭门羹就回来了。
日照的人并不知道卫大统领亲自前来救人的事,那么卫大统领此时究竟在哪儿?又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呢?
贺匀独自坐在甲板上,侧头望了望船舱,里面仍然灯火通明着。
昨夜的小插曲静静地沉到了大海里,没掀起一阵涟漪。清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太阳突然就从海水中跳了出来,刹那间霞光万斛,千里熔金。昨夜密布的阴云摇身一变,变成了轻舒漫卷的云朵,在尽染无余的霞光辉映中翩翩起舞。
几个身穿棕红色军衣的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正看见甲板上躺着一个人,在冬日的寒风中打着哆嗦。有一个人走过去踢了踢:“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贺匀嗖地站了起来,搓了搓脸回答道:“他们都进去领早饭了,我太困了又睡着了。”
“这么冷的天你也能睡着,让你们守夜不是让你们睡觉的!”
“是是是,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行了,进去吃饭吧。”
贺匀急急答了谢,便往船舱里走去。
日照军队平日里不穿盔甲,身上衣服的颜色代表着他们的身份。
像方才那几个红棕色的衣衫,证明他们是有小军功的领头兵。一般情况下,每一万人的军队中会有一百名这样的兵,负责维护纪律,不是什么要紧的身份。
而贺匀身上穿的深蓝色衣衫,代表的便是这军队中人最多地位也最低的那一部分普通兵卒。
再往上还有深绿色,代表伍长;深紫色,代表都尉;黑色,代表副将;而深红色是日照中将的衣服,日照的中将便相当于魏朝的大将军,是一军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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