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开始累积的情谊,长大之后又志同道合,各自为了共同的理想努力……李玉泽不知道第几次重复感叹,自己这一生,能认识子澜这一位好友,何其幸运。
李玉泽看到这盔甲,便想到自己的好友。也不知道子澜在南部治水,一切是否顺利……好友的能力,李玉泽从来都是不担心的。只是子澜的身体一直不算太好,不知道治水的一切工作,是否辛苦?同去的官员里,又是否又能帮他分担分担的人?
杨述难得几次起大早,都撞见他这般,时而眺望远山发出点叹息,时而又摸着自己胸脯微微一笑。摸不着头脑的副将担心统领精神压力过大,脑子有点错乱了。又怕自己的忠言直谏惹来一顿脑门暴栗,只好咬着大白馒头,无可奈何地摇头走远了。
从朔北慢慢进入沧州关口,渐渐就有了点人间烟火的气息。李玉泽和杨述都是正儿八经的濯京人,沧州当地方言带很多卷舌,听不太懂。但就这么看着沧州百姓赶集,互相聊天,喝酒猜拳,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乐趣。
李玉泽又想到方宜民曾经跟他说过的,雀州百姓的生活习惯,不由得在心里对比了起来。不过,还没对比出个所以然,他又无不遗憾地想,子澜还没来过沧州呢。
再经官道到京都,又是十余天。这十几天陛下的书信也来得勤了点,江极已经大好,书信都由他亲自来回复,无须再由杨述战战兢兢地代笔。
一进濯京,陛下以及众大臣已经在城关内等候了。这一次李玉泽他们确实是去了太久,也打出了不小的成绩,皇帝觉得自己亲自到城关去迎接,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再说,江极也在行军队伍里呢。
李玉泽,江极,杨述三人下了马,一字排开。随着铿锵两声,铁甲碰撞,三人一起单膝跪地,垂首向天子请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玄铁骑于朔北澜山关大获全胜,羌人死伤两万余人,我军死伤二千八百二十二。活捉羌人俘虏三千余人。臣朔北玄铁骑正都统李玉泽,率下部江极,杨述,及玄铁骑千人精兵,奉命回京觐见!”
封祁的视线扫过三人的脸,不着痕迹地在江极身上稍微停留了会儿。
“起来吧?”他冲李玉泽道,又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一切还好?”
李玉泽和杨述皆点点头,简单说了几句。封祁的眼睛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放在江极身上:“江爱卿呢?”
“一切顺利。”江极说着,又要跪下去,“幸不辱命。”
封祁连忙拉住他,强笑道:“爱卿今日是功臣,无须拘泥于这些礼节。”
江极顺着他的力度站起来,也不说话了。
杨述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赶紧道:“陛下,春风寒冽,龙体为重,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对,对。”封祁如梦初醒,江极顺势放开了他的手,不着痕迹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封祁有点失落地转身,突然瞥见抹深蓝色的衣角,又笑道:“李都统。”
李玉泽闻声上前一步:“臣在。”
“朕今天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去看看吧。”
不等李玉泽开口询问,陛下已经抬步往前走,众大臣跟着他离开,只有一名身穿深蓝色官服的人还留在原地。
“子澜?!”
方宜民今日穿的是最正式的文官配置的深蓝色朝服,衬得他皮肤更加白净。只不过李玉泽没半点心思欣赏面前的美人,只顾着急哄哄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方宜民披上,又把他胸前垂着的两条系带系好。
“今日春风有些冷,穿着我的披风,不然你回去又要感冒。”
他伸手去试方宜民手心的温度,而对方也乖乖把手交给他。方宜民小时候身体不好,李玉泽就是这么看顾他的,现在长大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手心还是温热的,看来他不冷。李玉泽总算松了口气,又问道:“前几日写信给我,不是说身体还没大好?怎的今天又出门吹风来了?”
“从羿,你终于回来了。”方宜民好像什么都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回答。他上前一步,紧紧搂住眼前的人:“我很想你。”
两人只不过接触一瞬就分开了,连李玉泽身上的味儿都没能闻全,方宜民面上表情不变,心里暗暗觉得可惜。
他继续道:“我前几日又得了个稀奇的好东西。你这次回来,何时得空,上我那去看看?”
李玉泽笑道:“你一向是好东西见惯了的,竟也有让你都觉得稀奇的东西?”
他揽着方宜民往前走,越是思索,心下就越是感动。他在朔北征战的这些年,方宜民也是这样,不管见着了什么好东西,只要有方宜民一份,就有他李玉泽的一份。很多时候那些好物件,好吃食,甚至方宜民半点都还没尝,都进了远在朔北的李玉泽的肚子里。
李玉泽思及至此,不由得又紧了紧自己搂住友人的手臂。
他感叹道:“难为你有这份心,处处记着我……想我李玉泽在世上这二十载,有你子澜这样一个真心待我的朋友,别的什么,我也无须再求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心里话,在方宜民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如果……自己在李玉泽心里,竟然有如此分量的话,方宜民,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就有了更多的勇气。
“对了,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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