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起往前走,身后跟着下人们。他们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挨得很近,动作之间,对方的体温通过衣料透了过来。
方宜民身体不好,体温偏低一些。而李玉泽正相反——他身体强壮,从小就像个小太阳,体温比方宜民要高不少。两个人这样挨在一起,方宜民的半边身子都被对方的体温暖着,烫得他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
两个人从小就亲密惯了,长大之后,也不存在什么避嫌的意识。李玉泽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毕竟在军中,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下河光膀子洗澡的关系,还能计较这些七七八八的?
而方宜民,更多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没办法,面对心上人的肢体接触,应该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吧?李玉泽的每一次靠近,他自己也是十分乐在其中的,就更不可能去主动开口提醒他。
进了内室,李玉泽松开好友。舒适的体温一下子消失,方宜民在李玉泽看不见的视线角落悄悄撇了撇嘴。
内室清新雅淡,各种书籍摆件皆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看完完全全就是方宜民的风格。正中间的镂空木盒内燃着一缕线香,和李玉泽房中的一样,清淡怡神的气味。
方宜民先在主位坐下,他一边摆出昨天刚从库房拿出来的茶盏,一边招呼李玉泽也坐下。
李玉泽听他这么说,也不讲客气,直接大喇喇坐在了他对面。
好友白皙的手指扣着精致的梅花小盏,滚烫的茶水从壶里缓缓倾倒,和茶叶浸润在一起……随着方宜民赏心悦目的动作之间,袅袅烟气伴随着清淡的茶香升起。
方宜民伸手递过一杯给李玉泽,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透露出一种好看的成色。
李玉泽伸手接过,还没细细品味,就直接一饮而尽了。他性格粗糙惯了,说是品茶,其实只是在单纯地喝而已。
方宜民则跟他不同,先是把袖子微微卷起来,确保不会在动作的过程里沾到半点茶水,然后才举起另一只梅花盏,慢慢小口抿着。
“从羿……”方宜民第一杯都还没喝完,李玉泽已经把手伸向了第二杯。听到好友叫他的声音,赶紧把手缩回来,免得又被数落自己是在“牛饮。”
方宜民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语气却有些凉:“你还没跟我说,你今天早上遇见什么了呢?怎么把自己都弄伤了?”
李玉泽唔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早上遇见赵显荣了,他调戏街边一个卖水粉的姑娘,我把他拦住,然后他就……”
“哦……这么说,我们从羿今天是英雄救美了?”方宜民左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道。
子澜的声音一向是温和的,不知道为什么,李玉泽今天听着却感觉冰冰凉凉。他老老实实答道:“英雄救美其实也算不上吧……今天我真没打算跟他打起来的!还不是那个赵显荣!他摔坏了我给你的礼物……”
李玉泽从怀里掏出几块破碎的瓷片,被手帕包好,在室内的阳光下散发着如玉的色泽。明明是瓷器,却有类似玉的质地,方宜民接过,才发现这瓷片触手生凉,让人精神不少,看起来不是凡品。
提到那个二百五李玉泽就咬牙切齿:“这可是我在澜山关好不容易缴下来的宝贝!回京东西带得不多,什么都没留就要了这一件,我一看见它便想到你……”
想起得到这东西的来之不易,李玉泽忍不住肉痛:“谁知道全被那兔崽子给搞砸了!”
“没关系的。”方宜民把自己的手轻轻放进他手心,“没关系的,从羿。”
只要知道你有这份心思,我便很满足了。
“那位姑娘可还好?”方宜民又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自己喝了起来。
“哦……你说她啊,她没什么事情。”李玉泽想起那姑娘能言善辩的模样,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没注意到旁边方宜民的眼神有点暗。
李玉泽从进宝手里要过刚刚在集市上买的那些胭脂水粉,给方宜民看:“不过子澜,我跟你说,这姑娘嘴皮子到还挺利索的,我都被她劝得买了一些胭脂……可惜我娘一向不用这些,只能给梓潼用了。”
方宜民看着那堆胭脂水粉出神,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又想起什么,李玉泽突然开口:“对了子澜,这女孩儿正是从窈州过来的,她说的一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一提起窈州,方宜民对于他大概要问什么心里就有数了。他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才道:“我回京的时候,窈州的水患确实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陛下把这件事交给钱光誉去做了,想必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妥善处理好。”
“交给钱大人?可他不是还有别的要事在身么?……你已经在窈州呆了一段时间,也做出了一些成效,为何要把你调回来,换他去那里?陛下这一回,这可有点舍近求远的意思了。”
方宜民抿了一口茶水:“陛下有件事情要我替他办。”
如果是要方宜民从窈州急忙赶回来的事情,恐怕事关重大。既然子澜没有主动提,李玉泽便谨慎地没有多问。
他提醒道:“子澜,此事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便不多问了。只有一点,你切记注意身体,陛下的命令固然重要,还是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类似的嘱咐他早就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奈何眼前这人实在是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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