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泽看着怀里的人总算好看起来的脸色,还是带点不放心地叮嘱道:“回去之后,也要按时用膳,知道吗?晚上早点睡,上朝什么的,也不要弄得太辛苦了……”
——听他这么说,自己回去之后仿佛要一心一意躺下来当闲人了一般。
方宜民笑道:“从羿你可快别说了……若是陛下听到你这一番话,怕不是要生气了。”
他在这儿一个劲儿插科打诨,笑眯眯地开玩笑,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即将离别的低落情绪影响李玉泽。
李玉泽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只是把人还在笑嘻嘻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方宜民又从袖子里慢吞吞地伸出手,仿佛安慰一样地拍了拍李玉泽的后背:“从羿,真的不要担心啦……我都二十好几了,能好好照顾自己的。”
——也就眼前的这个人,还当他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处处都要人操心。
李玉泽抓住他作乱的手,又重新塞进自己怀里,防止方宜民的手被风吹得重新变冷。
有时候李玉泽也想为自己申诉一下——真的不是他太操心啊!而是怀里的这个人……知道没有人关心着他、在意着他,就真的会放任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别看方宜民表面上笑眯眯的,在北部的这段时间里,就天天跟在李玉泽后头,人做什么他做什么,其实……小方大人脾气倔着呢。
再耽误片刻,上路没走一会儿就要天黑了。天黑了不好赶路,怕他们在路上不安全,赵承弼开口提醒道:“从羿,子澜……我们可能现在得出发了。”
方宜民从李玉泽怀里抬起头,惊讶道:“现在?”
赵承弼看出了他的失落,不忍心做这个拆散鸳鸯的狠心人。但晚上赶路到底不安全,他们在路上的时间越久,耽误的事情也会越多,便狠下心点了点头。
李玉泽把人重新揽在怀里,给了赵承弼一个“等会儿”的眼神,对他说:“那我们……再说一会儿话。”
赵承弼于是点点头,安静地走开了,把空间重新留给这一对即将分别、却又刚刚互通心意不久的有情人。
方宜民窝在李玉泽怀里,远眺着北部苍凉的景色。这边日头高,云却很淡,阳光亮的刺眼,连带着视线里的一切东西都带着几分灿烂。
——从羿每日在这边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吗?
方宜民望着远方起伏的山脉,山影淡淡,日头高悬,时而有几只秃鹫掠过顶峰,发出令人醒神的啸叫。
李玉泽低头望着他,问道:“好看吗?”
方宜民似乎看得出神了,语气呆呆的:“……好看。”
——这样苍凉却壮阔的景象,濯京从来都不曾有过。作为大燕的首都,它是繁华而嘈杂的,和这里的景象一对比,方宜民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里这种片刻的安宁。
又或许……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吧……
想到这里,方宜民抬头,正好看见李玉泽锋利的下颌线。
“那儿就是澜山关。”李玉泽抱着他,伸手指道,嗓音低沉好听。“过了那儿,再走个一天两天,就到了我们在朔北的大本营了。”
方宜民叹了口气,到底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养病,可还是道:“……我也想去。”
在李玉泽面前,方宜民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此刻那种闷闷不乐很容易就被伴侣读到,又被更加细密的吻和拥抱安抚住。
李玉泽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心,又帮方宜民把被风吹乱的额发拨好。
他低声说,语气郑重地像是许诺:“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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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黏黏糊糊一阵,知道再也耽搁不得,李玉泽牵着方宜民的手走了过来。
赵承弼和公主正站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公主的表情有点生气,赵承弼则带了点小心翼翼。
李玉泽走近一点,就听见公主似抱怨似撒娇地小声道:“你明明说过了,回京之后就会……”
后面的内容公主没有再说出口——敏锐地察觉到李玉泽他们的靠近,赵承弼拉住了手臂,下巴轻轻地摇了摇。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读懂了他的意思,封景舒只好不甘心地咬咬嘴唇,放开了赵承弼的手臂。
“公主,赵将军。”李玉泽带着方宜民走了过来,“应该要出发了?”
赵承弼点点头,早已经安排好的马匹和马车正停在路边。他翻身上马,公主明面上是女眷,于是和方宜民一人乘了一辆马车。
李玉泽对他拱拱手:“赵兄,这一路回去,子澜和公主……就拜托你了。”
赵承弼笑了笑,点头答应道:“从羿你就放心吧,交给我,定然把方大人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李玉泽也笑着点点头,离别的时候,即使已经提前明白有这一天的到来,到底还是有点百感交集。
赵承弼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别舍不得了……等你回濯京了,我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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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濯京之后,生活和之前的每一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是每天早上起来上朝,和同僚们在等待陛下的时候随意聊聊天。
陛下来了之后,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情要禀报的时候,方宜民就专心致志地盯着地上的砖块儿,一门心思当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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