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初愈,理当多休养,仆该死!”
看出府令的自责,郅玄摆摆手,让他不必如此。
“君上令我闭门,正好养病。你亲自将罚金送去,回来就闭府,无论谁来都不见。至于带回来的那些人,分开关起来,告诉他们,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或许会饶他们一命。”
知道的是什么,郅玄没有明言,端看这些人知道什么,又能拿什么换取自身性命。
国君府内,西原侯坐于案后,一边听侍人上禀,一边擦拭手中长剑。
剑身长三尺三寸,出鞘锋芒逼人。剑柄为一卧虎,凶猛骇人。堪称神兵利器。
此剑乃人王赐给第一代西原侯,后经三代传至他手,视为国君象征。
同样的王赐剑,世间仅有四柄,除他手中所持,分属北安侯、东梁侯和南幽侯,象征四大诸侯,代中都人王牧守四方。
西原侯一遍又一遍擦拭剑身。
历经岁月,长剑依旧锋利,横起剑身,能清晰看到映于寒铁上的双眼,幽暗、森冷。
侍人禀报完毕,匍匐在地不敢出声。
殿内有炭火供暖,却不见半丝烟气。
涂有青漆的地板微热,侍人却半点感受不到,只觉得寒意森森,冷彻骨髓,牙齿都在磕碰。
“起来。”西原侯终于出声。
侍人如蒙大赦,不敢站起身,用膝盖退出殿门。
少顷,国君召羊夫人。因其所出公子年幼,尚未别府独居,自然被召到君前。
羊夫人不如密夫人美貌,但性情柔婉温顺,极能迎合君心。不过片刻,就有笑声从殿内传出。守在殿外的侍人递换眼色,全都明了,羊夫人应会受宠一段时日。
至于密夫人,只要密氏不倒,公子康仍在,国君身边总会有她一席之地。至于过得好与不好,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国君宠爱羊夫人和公子鸣的消息传出,在西都城内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公子康和公子玄闭门,密氏偃旗息鼓,羊氏总是差些火候。加上中军将粟虎坐镇,城内很是安稳,纵然有人想挑起事端,也是投鼠忌器。
这段日子里,郅玄专心调养身体,切实执行国君的旨意,关闭府门,谁来都不见。
桑医的药很有效,用药五天,他的咳嗽减轻,体力渐渐恢复,开始能下床行走。精神变好之后,郅玄不再长时间卧床,命府令搬来书库中的简牍,每日伏案阅读。
对于郅玄的改变,府令虽有疑惑,忠心使然,始终缄口不言。
这让郅玄十分满意。
时间一天天过去,郅玄将府内藏书读完大半,书写笔迹也同原身不差分毫。言行举止稍有改变,骄傲依旧,偶尔会鲁莽冲动,却不再暴躁易怒。
遭逢生死大难,性情产生变化本是理所当然。只是有人变好,有人变坏,甚至钻了牛角尖。
郅玄的变化不算太好,但绝非坏事。这样的性情既能让国君放心,也不会让支持他的粟虎失望,分寸拿捏之间,着实让他费了一番脑筋。
待到闭府时间结束,郅玄立即将准备好的“悔过书”送往国君府。言辞恳切,又在末尾表明委屈,拳拳之心没有半分遮掩,很是取悦了国君。
书简递送当日就有赏赐送来,并传国君旨意,季末同北安侯会猎于郊,公子玄同往。
第四章
“会猎于郊。”
传旨之人离开后,郅玄命府令将赏赐送入库中,随即取来书简,查阅会猎相关记载。
郊非指郊外,而是名为郊的一片无主土地,位于两国之间。
据书简所载,诸侯会猎并非字面意义那么简单。
因西原侯同北安侯封国接壤,且要共同应对戎、狄等部的袭扰,每隔一岁,双方就要在边境会面,发动一场针对边境胡部的战争。
所谓猎,目标不是飞禽走兽,而是时常骚扰边境的部落。
此外,借由会猎展示实力,各自亮一亮肌肉,也能最大程度减少彼此之间的摩擦。
四大诸侯代中都人王牧守四方,不代表互相之间能够和睦。相关各自利益,总会产生些许不快。
长期以来,各诸侯借由会猎、联姻等方式,尽可能消弭不必要的冲突。
至于被猎的部落,就只能自认倒霉。如果不是他们袭扰边境,造成诸侯国损失,也不会成为靶子。
之前的会猎,西原侯均独自前往,未带一名子嗣。哪怕公子康再三请求,密氏想方设法进言,也未能促成此事。
连续挫败之下,公子康不得不打消念头,同时安慰自己,他没法去,身为嫡子的公子玄同样不能去,大家都是一样的待遇,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不承想今岁情况改变。
或是国君不满密氏张扬,借机加以警告,或是粟虎在旁推波助澜,亦或是公子玄险些丧命,性情变化,开始让国君有了几分喜爱,总之,这份旨意传出,着实引起不小的波澜,远比公子鸣突然受宠更让众人关注。
国君此举是否代表有意立世子?
毕竟公子玄是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虽然之前名声有些不好,却从没犯下大错,于情于理都该为世子。
流言一经传出,立刻如野草疯长,很快传遍西都城。
国人们议论纷纷,相比郅玄的平静,公子康一天比一天焦躁,若非密武再三劝阻,情急之下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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