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皓接到羊夫人送出的消息,一改往日作风,联合栾会在朝堂上对密氏发难。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范绪竟然也插了一脚。
反倒是粟虎八风不动,任由几方纠缠,自己做壁上观。偶尔伸手拉一拉偏架,让他们打得更热闹些。
对于六卿的不和,西原侯乐见其成。
一个无法领兵导致军权旁落的诸侯,想要保留君威,目前是最好的状态。哪天国内的大氏族变成铁板一块,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他才会辗转难眠,连睡觉都不安稳。
在西原侯有意放纵和粟虎推波助澜下,朝堂一天比一天热闹。
西都城内的国人议论纷纷,各种消息流言不断。
某日羊皓和密纪在街上相遇,互相讥讽差点当街动手,动静大到引来巡城甲士,更让国人看了好一场大戏。
城内的喧嚣日复一日,郅玄始终置身事外,继续关闭府门,除了原桃少见外人。
只是宅归宅,他一直关注城内和朝堂的消息,更不忘隔三差五给国君送上书信,表一表身为儿子的孝心,拍一拍西原侯的马屁。
西原侯被拍得舒服了,破天荒召他入国君府,父子俩十分亲热地吃了一顿饭。
“出行准备如何,可有不足之处?”
西原侯对郅玄的表现十分满意,甚至乐于帮他补足会猎扈从。
郅玄表现得感激涕零,出口的话无比肉麻,连西原侯都有些不自在。偏偏他说得无比自然,连目光都透着诚恳。
摆正立场,儿子感激亲爹能叫巧言令色拍马屁吗?
当然不能够啊!
大概是他太过真诚,以至于让西原侯产生怀疑,自己莫非真是个无可挑剔的慈父?
这样拍是有好处的。
郅玄离开国君府时,身后多出三辆牛车,车上满载国君的赏赐。此外,队伍中还多出二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
这些甲士极不寻常,他们的父辈都曾跟随西原侯征战,自己也曾上过战场,同郅玄从领地中拉出来的队伍完全不同。
从今日起,他们将护卫郅玄的安全,随他出行会猎。
郅玄心中清楚,这些人中肯定会有国君的眼线。那又如何?相比自己得到的好处,几个探子并无大碍。
何况他早有计划,待到会猎归来,就想办法离开西都城,去往自己的封地。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只要公子康不改变志向,密氏早晚还会动手。羊夫人现下表示出善意,随着公子鸣一天天长大,事情也会发生改变。
困在西都城内,他要戴上一层层面具,做事束手束脚。不如设法去封地,积攒力量以图他日。
郅地虽然肥沃,终归面积有限,人口也不过三百余户,同粟氏、密氏、羊氏这样的大氏族完全不能比。
他主动离开都城,远离权利中心,表面看弊大于利,实则更能降低对手的戒心,将困局盘活。
“真正聪明的人,该懂得闷声发大财。”
这是郅玄两世总结的经验。
现在实力不如人,没关系,避开刀锋闷头发展,早晚有一天扯碎外套,抡起板砖砸到对方跪地喊爸爸!
第七章
北安国境,赵地
冷风席卷,飞雪连日,平原之上一片荒芜。
奔腾的河流被雪覆盖,冰层厚过数尺。一座石桥孤零零悬挂在河面上,桥身垂挂冰棱,桥面覆上霜白,远远望去,同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风呼啸而过,冷得能冻僵人的骨头。
雪幕之下,百兽匿踪,连刺耳的狼嚎都听不到一声。
突然,冷风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个黑点在雪中出现,远远奔驰而来,带起大片飞扬的碎雪。
骏马奔驰在雪中,口鼻处喷出大片白雾。
马背上的人仍不断挥鞭,只求速度能再快一些。
马队之后是五十多个身裹兽皮,或背或扛,携带大量粮食兽肉的男人。他们个个身材强壮,头发乱糟糟披在身后,额头脸颊带着暗色图腾,显然不是北安国人。
队伍艰难跋涉,逐渐同马队拉开距离。
为首的男人抓牢扛在肩上的粮食,手拢在嘴边,发出如野兽般的嚎叫。
叫声成功让前方的人减慢速度,纷纷调转马头,冲过来甩下鞭子,嘴里大声呵斥道:“叫什么叫!叫来追兵全都别想活!”
马背上的人同挨鞭子的人装束类似,只在腰间缠绕一条华丽的腰带,胸前垂挂数条野兽牙齿制成的项链,象征他的头领身份。
被斥责的男人一把抓住鞭子,冲马上的人凶狠呲牙。
头领还想挥鞭,被另一个骑马的人拦住,劝说道:“头领,不能耽搁。要收拾他等回部落再说!”
“走!”
头领收回鞭子,再次扬鞭策马。
马背上除了抢到的粮食和盐,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被反绑双手,额头青紫,嘴角带着血痕,仍不断挣扎,几次差点滚落马背。
头领抓住女人的脖子,拳头握紧,凶狠捶打在她身上。
女人强忍住剧痛,凶狠瞪向抓住她的狄人。如果有机会,定要狠狠咬碎对方的喉咙!
这群狄人趁雪夜袭击了村落,杀死二十多个村民,抢走村子里储存的粮食。女人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这些人手里。
冬季日子难熬,人和野兽都饿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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