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颢记下,日后必有回报。”被郅玄救上战车的不是旁人,正是昨日曾在军前致礼的公子颢。
话落,他便松开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郅玄揉了揉后脑,朝对方颔首,没说“不用客气”之类的话。这份人情来之不易,虽然不在计划中,对他却有极大的好处。既然对方主动开口,他自然没有推出门外的道理。
随着时间过去,风逐渐减弱,云层中透出几道缝隙。
大地不再被黑暗笼罩,陆续有战车被控制住,甲士经历初时的混乱也开始重整队伍。
两国卿大夫迅速奔至会猎台下,确认西原侯和北安侯安然无恙才纷纷松了口气。这份放松并未维持多久,众人紧接着又皱起眉头,出战之前遭遇这样的天候岂非是恶兆?
巫被带到会猎台下,他们的样子都很狼狈。其中两人不见踪影,经查实,都在混乱中被战马踏伤,已经无法行动。
“君上,此股怪风自北而来,当伐狄戎大部!”
两国的巫均席地而坐,用龟甲占卜,得出同样的结论:风自北来,象征北方有异相,是为恶兆,更是上天予两国警示,当伐胡!
乩言一出,迅速传遍全军。
众人顿时醒悟,原来这股怪风是警醒他们,北面的部落不老实,很可能有大动作。如此一来,就不能像计划中灭两三个狄部了事,需要狄戎一起收拾,让他们彻底知道厉害!
在乩言的驱使下,众人的情绪迅速由惊疑转变为愤怒。
每岁狄戎均要南下,两国边境常年被侵扰,始终不得安宁。这些胡人战斗力一般,跑起来却比兔子都快。一旦有漏网之鱼,他们就会像荒原上的野草长出一茬又一茬,完全杀之不尽。
此次两国会猎,本以狄人为目标,主要是赵颢从东北方驱赶来的几个部落。
如今情况发生变化,在巫卜出乩言后,西原侯和北安侯同时下令全军出征,将能找到的狄戎全部清扫干净。
“出兵!”
“伐胡!”
国君命令下达,甲士齐声高喝,吼声震天。
西原侯和北安侯商议之后,决定不需等到明天,今日就出征讨狄戎。两万余甲士碾压向北,足以将国境附近的部落尽数拔起碾得粉碎。
出于会猎盟约,两国国君并未出征,留在各自营盘,由雄壮甲士护卫。
西原国和北安国的卿负责整军,战车战马在边境铺开。
每辆战车后都跟随数甲步卒,再由一定数量的战车联合起来,组成人数在四百至八百的曲和部,由两国的卿大夫率领向北进发。
运送粮秣的役夫和奴隶将随后跟上,确保军队粮食供应,并在战斗结束后收起战利品,将大群的马牛羊赶回郊地。
军队整装待发,战旗纷纷立起。
苍凉的号角声和隆隆的鼓音响彻荒原,催生两国军队的战意,也为靠近边境的狄戎敲响了丧钟。
西原国的军队以密武、羊皓和范绪率领,讨伐的方向多为戎人游牧。郅玄手下两甲归入范绪所部,被安排在队伍中心,不会第一时间接触战场。
不过郅玄也明白,安排归安排,一旦同戎人部落遭遇,尤其是大部落,他不可能置身事外。无论能否取得战果,该冲必须要冲。
基于身份,他必须如此。
号角和战鼓声中,驾车者挥动缰绳,车轮滚滚向前,甲士随战车前冲,如洪流袭向草原。
第十四章
越向北走越是荒凉,茫茫草原尽被积雪覆盖。
风卷着雪花打着旋,在空旷的野地中碰撞,声音凄厉刺耳,夹杂着远处的狼嚎声,异常骇人。
战车上,郅玄裹着斗篷举目四望,空旷的原野一望无尽。枯草、矮树,山丘全部埋在雪下,除了无边无际的白,再不见任何色彩。
队伍顶风前行,斥候纵马来回奔驰,马蹄印呈扇形扩散,很快又被飞雪覆盖。
每次大军征讨狄戎部落,最难的不是打败他们,而是如何找到他们。
军队从郊地出发,满打满算已经过去六天,除了偶尔遇到的野兽,连戎人的影子都没发现。
出发不久,密武、羊皓和范绪就决定分开,各自率领三千余人前往不同方向,务求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目标。
郅玄跟随范绪的队伍转向西北,沿途遇到冻死的牛羊,血肉已被分食,仅剩下残存皮毛的头颅和骨头埋在雪下。
过一处冰冻的河流时,遇到迁移的鹿群和追踪在后的狼群,还遇见一头体型巨大的猛虎,虎皮如今就在范绪的战车上。
按照牛羊散落的方位,众人本以为能很快发现目标,可是找了几天,斥候派出六七波,始终没发现半个人影。
随着队伍深入草原,周围的一切愈发荒凉。除了饥饿的野兽,再没发现任何牛羊的踪迹,连块骨头都没有。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戎人以游牧为生,牲畜就是他们的命。雪灾中冻死的牛羊不在少数。除了最开始,沿途再没有任何发现,很可能队伍找错方向,前方根本没有戎人部落。
这样的发展着实令人沮丧。
先前中军将粟虎率军灭戎八部,立功者多出自中军。此番抽调上军下军随国君会猎,立功机会就在眼前,偏偏找不到目标!
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郅玄设身处地想了想,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战功原本唾手可得,偏偏自己长腿跑了,如何不令人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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