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大雨袭来,城内住户纷纷走出家门,男人们不耐烦穿蓑衣,全都赤着上身,冒雨检查家门前的沟渠。
有人为了方便,连裤子都不穿,仅穿着一条犊鼻裈。
更有甚者,就在腰上挂个布条,挡住前面,后边压根不系。竟也没人觉得不对,反而纷纷效仿,那叫一个天体自然。
遇到郅玄经过,几个壮汉大大方方向郅玄行礼。
观察身边下大夫的反应,见其习以为常,郅玄十分肯定,如果他出言让对方穿上裤子,这些自由奔放的属民绝对会一起摇头,还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对庶人而言,好麻布十分难得,谁会在下雨天穿着外出?
纯粹的败家子!
大雨连下数日,气温也一天冷似一天。
郅玄连续三日出城,确认新城沟渠畅通,不会出现内涝,才终于放下心来。
由于气温变化太快,城内有些孩童着凉,郅玄也整日咳嗽。桑医和巫医熬制大量草药,在城内连发数日,确保每人都能喝上一碗。
孩童们都已痊愈,郅玄的咳嗽却一天重似一天。
桑医和巫医商量着为他开出药方,两剂药下去,郅玄的情况才略有好转,不再每天咳嗽,严重时甚至连觉都睡不好。
这一天,巫医再次诊脉,似有所发现,眉心越皱越紧。
“公子请张嘴,让臣看一下舌苔。”
郅玄觉得奇怪,还是照巫医的指示张开嘴。
巫医细观之后,告罪一声,翻过郅玄眼皮,和桑医对视一眼,同时神情微变。
“公子中毒了。”
“药效不烈,且中毒时间不长,被风寒引发才会如此明显。”
桑医和巫医见多识广,后者更是用药的老手,马上辨认出郅玄所中何毒,并且当场配置出解药。
“这种毒取自野果种子,味道苦涩,要让公子服下去,定会取少量混入膳食或饮中。”
知道药效和下药的手法,自然能推断出郅玄是在什么情况下中毒。
府令听到郅玄中毒,有极大可能是在府内下手,脸色阴沉似水,满身的杀气近乎有形。
郅玄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暴怒。
“请公子暂时移居,仆必彻查府内,不放过一人!”
府内侍人婢女数量不少,能够接近郅玄饮食的至少有二十人。这些人全都是从西都城带来,也就是说,如果下手的人真在他们之中,这颗钉子至少埋了数年时间。
若不是提前埋下,而是近期被收买,那情况就更加严重。背后之人能量之大,对郅玄是相当大的威胁。
郅玄考虑之后,同意府令的建议,决定暂时搬去药田,和两位老人借住一段时间。
现如今,药田边已经不再是草棚,而是新建起的木屋。郅玄暂时搬过去,既方便府令彻查,也能顺便调养身体。
郅玄的马车行出县城,府令就下令关闭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甲士们被组织起来,在县城和新城巡逻,不放过任何可疑和蛛丝马迹。
属民们不知详情,也能意识到,肯定是出事了。
在邑大夫和村老从县城归来,告知有人给公子玄下毒时,众人无不愤怒,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把人找出来,必要千刀万剐!”
在属民们陷入愤怒时,西都城运粮的队伍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本该在数日前抵达,不料被雨水阻拦在路上。为防粮食出现损失,只有等大雨停下才能继续赶路。
队伍来到城外,排成黑色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国君和六卿的车队各有旗帜,不会在中途弄混。
守城门的卒伍接到命令,分出几个人,将车队带往新城。新城内建有仓库和地窖,还有大批谷仓,正好存放这些粮食。
密氏的队伍中,几个面相忠厚的男人凑到一起,其中一人朝同伴示意,让他们多加小心。
五日前,他放飞送信的鸟,藏在城内的钉子本该送出回信。可到了今天,信没有,连鸟都没飞回来。
要么是送信的鸟被捕食,要么就是城里的人出了事。
这种情况下,行动本该停止。但几人身为死士,不可能半途而废,只能硬着头皮进城,寻找刺杀的时机。
不是他们不惜命,而是身受密氏恩惠,密纪更亲口承诺,事成之后会让他们的儿女由庶人变为国人。
这样的条件,他们不可能拒绝。
知晓刺杀的对象是公子玄,因其种种传言心生惧意,他们也无退路,必要一条道走到黑,再不可能回头。
第四十八章
深夜时分,公子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院门紧锁,内外均有甲士把守,别说是人,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
府内院落被清空,数张草席铺在地上,席上是十多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侍人。
院落周围是手持火把和长棍的侍人,每人都面带狠意,怒视在地上哀嚎之人。就是他们串通奸细给公子下毒,全都死不足惜!
痛苦的哀嚎接连不断,在暗夜中尤为渗人。
几个侍人拼命抬起头,透过被血模糊的视线看向前方的府令,挣扎着伸出手,哀求道:“府令,我真不知情,饶了我吧!”
侍人的哀求声不断响起,脸上挂满血痕,稍微移动一下,身上的伤口都会带来剧痛。他们每人都被打断了双腿,根本无法站立,只能匍匐在地上祈求怜悯,希望能留下自己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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