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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认出是哪国氏族?”
    两人再次摇头。
    他们自出生就生活在山谷,从没有离开过。除了老人绘出的祖先图腾,再没见过其他,自然不可能辨认得出。
    老人也想起这一点,转而让他们仔细回忆那支队伍中是否有旗,颜色如何,是什么样的图案。
    “黑旗,上面有鸟。”
    “大车,大伞,车上人漂亮,穿黑衣。”
    两人尽量回忆,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将看到的一切描述出来。
    老人比照脑海中的记忆,最终确认来者应该是西原国公子,而且有很大可能是嫡公子。
    “去唤力和芒来。”老人下达命令。
    两个野人退出山洞,很快,另两个身材高大,体格更为健壮的男人走了进来。
    “老!”两人在洞口行礼。
    老人交代两人马上出谷,找到那支队伍后,小心跟上去。
    “小心一些,不要被发现。确定那支队伍去哪里,立刻回来告知我。”
    力和芒牢牢记住,在老人的吩咐下,穿上用藤蔓和树叶编织的衣服,依旧打着赤脚,沿着通道离开山洞,去追郅玄的队伍。
    老人目送两人离开,拿起一只放在身边的陶器,摩挲着上面的花纹,深深叹息一声。
    自从国家被灭,仅剩的国人逃亡此地,已经过去几十年。随着老人们逐渐死去,属于祖先的荣光也逐渐湮灭。
    国家鼎盛时期,他们也曾身份尊贵,也曾以财富闻名诸国。他们制出的陶,在中都城都供不应求。他们还掌握铸造青铜器的手艺,如今供奉在人王殿前的巨鼎就是初代国人铸造。
    奈何国君和氏族不思进取,更犯下大错,使得人王震怒,发出檄文,命天下诸侯国共同讨伐。
    在人王的命令下被灭国,和诸侯国之间的灭国战截然不同。
    这一战后,国君和氏族血脉不存,国人大部分战死,庶人全部沦为奴隶,只有一小部分国人逃入山野,成为边地野人。
    回忆起当初,老人不断叹息。
    年复一年,他们不敢同外人接触,刻意将自己伪装成野兽模样,为的就是不被发现。
    时过境迁,当初的人王已经不在,新人王继位,参与灭国战的诸侯也多数薨了,再没人提到当初以铸造闻名的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一小撮遗民。
    老人一遍又一遍摩挲着陶罐,不确信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随着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等他死后,再没人教授知识和礼仪,生活在山谷中的遗民会沦落为真正的野人。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与其断绝所有希望,不如赌上一回。
    如果能成功,哪怕成为对方的奴隶,也好过继续留在这里,让子孙后代同野兽为伍。
    或许是奢望,但也是希望。
    老人捧着陶罐闭上双眼,面容更显得苍老,枯瘦的身体被黑暗笼罩,仿佛随时都可能消逝。
    山谷外,郅玄并不知晓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一切。
    队伍穿过大片枯黄的草地,前方隐约能见到整齐排列的帐篷,以及帐篷附近尚未倒塌的废墟。
    “公子,前方就是随!”
    甲士上前禀报,郅玄下令队伍加快速度。时间已经不早,他希望能在天黑前抵达目的地。
    “公子有令,速!”
    命令传达下去,队伍行进速度开始加快。
    甲士策马在前,卒伍扛旗在后,庶人和奴隶挥舞着鞭子,大车一辆接一辆排成长龙,如潮水涌向随地。
    远处营地中,负责巡视瞭望的卒伍察觉异样,迅速登上高处。
    望见不断接近的队伍,看到在风中招展的黑旗,一名卒伍高声道:“是公子,公子来了!”
    听到卒伍的声音,下大夫和甲长立即走出帐篷。甲长手里还捧着吃到一半的粟饭。
    “公子来了?”
    两人踩着梯子登上高处,望见奔驰而来的队伍,同时露出喜色。
    “是公子,快集结整队,开营门!”
    因郅玄的到来,郅地营内一片欢腾。
    众人都是喜气洋洋,三两口扒完粟饭,鼓着腮帮子套上皮甲。火长和伍长整队时,不少人嘴边还带着油花。
    郅玄的速度很快。
    营内队伍刚刚集结完毕,耳边就传来号角声。
    数名奴隶一路小跑,在营前合作移开栅栏。
    全副武装的甲士鱼贯而出,在营前站定,迎接郅玄的到来。
    另一座营盘中,赵颢派来的甲长和属官听到号角声,发现郅地人的动作,立刻知晓是郅玄抵达。
    出于礼仪,赵地人同样打开营门,甲士全副武装,列队迎接公子玄。
    郅玄的队伍一路疾驰,战马蹄声如雷,车轮滚滚,黑旗猎猎作响。
    队伍行进间掀起滚滚烟尘,是被碾碎的枯草和沙土,被傍晚的冷风席卷而起,漫天飞舞。
    与此同时,又一阵号角声传来。
    在营地北面,如火龙般的队伍也在快速接近。
    战车压过破碎的石路,车顶华盖张开,一身赤袍的公子颢立于车上,腰间玉带泛起荧光,耳旁垂下镶嵌珍珠的冠带,奢华且尊贵。
    双方队伍在不同时间出发,却在同一天抵达,即是巧合,也可称之为缘分。
    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傍晚的霞光漫天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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