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春季开荒时,灌溉的问题逐渐显露。
郅玄曾经做出承诺,郅地开荒五年不收粮,五年后也会减少赋税。这就使得属民的开荒热情极高,只要还能动,连古稀老人和六七岁的孩子都加入了开荒队伍。
属民们轰轰烈烈开田,不分白天黑夜干活。夜间出没的野兽环伺周围,硬是不敢轻易靠近。除了最初那批野猪,再没遇到过更大的危险。
偶尔传来几声虎啸,老练的猎人侧耳细听,随即摇动火把,告知众人无需惊慌,猛虎尚在远处,不需要担心。
众人的劳动热情实在太高,别说是郅玄,连句炎和丁豹等人都有些撑不住。
上层权贵压榨庶人,将奴隶当成牛马用,在各诸侯国都不鲜见。做得过分了,必然会惹来麻烦。
在主持春耕时,几人都做好问题预案,共同商议,万一出现类似的事情该如何应对。考虑到郅玄对属民的爱护,更要小心谨慎,以免犯下大错。
不想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
从春耕第一天开始,他们就集体跌破了眼镜。
别的氏族封地都要催人干活,郅玄的封地根本不需要,甚至于他们要做的不是让属民参与春耕,而是要轮换盯紧让众人休息,以免撑不住累倒。
奈何属民不领情,见到来催休息的佐官和邑大夫,满脸都是不耐烦。
最初,属民们还能保持平和,做一做样子。后来催的次数多了,他们实在没空应付,会直接将来劝的人轰走。
如果外人来到郅地,路过新开垦的田地,很可能会听到以下这番对话。
邑大夫:“耕作半日,该休息。”
属民:“我不。”
邑大夫:“日正当中,暂且歇一歇。”
属民:“我就不!”
双方实在谈不拢,最后的结果往往是邑大夫被轰走,属民继续抡起锄头,一边抡还要一边嘟囔:耽搁老子干活!
郅玄曾到田间巡视,目睹此情此景,看向忐忑的句炎和丁豹等人,也是无奈叹息。
属官们了解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担心他以为自己压榨属民,自然十分不安。如今让郅玄亲眼看一看,也好洗清身上的嫌疑。
郅玄无奈的是,属官们可以向他证明清白,他该怎么办?
这一幕落在史书上,就一句话:郅地耕,日夜不休。
属民为何要日夜劳作不能休息?
肯定是受到封建奴隶主压榨!
据说连老人和孩子都要下地,这是何等的凶狠残暴!
思及此,郅玄单头托着额头,无语凝噎。
无奈归无奈,也是在这次巡视中,郅玄看到用来汲水的桔槔,由此想到水车,回城后立即召来匠人,提出自己的设想。
制作水车说难也能,说不难也不难。
只要掌握诀窍,找到合适的材料,郅地内的匠人都能动手,不过几日就能做好一架。
郅玄给出设想,说明水车的用途,匠人们集思广益,并且参考车轮,很快做出第一架成品。
可惜第一件成品算不上成功,立起来半日就出现问题,只能拆掉。
有了这次经验,匠人们吸取教训,用心制作轮轴,并在木辐条、刮板和车斗上精益求精,细化到每一个细节,保证水车牢固,不会再出现之前的问题。
第二件成品十分成功,只是高度不到五米,能灌溉的田亩不是太多。
在郅玄的要求下,匠人们继续努力,终于在春耕结束前制作出大型水车,轮辐直径接近二十米,能灌溉数百亩田地,活脱脱一架庞然大物。
水车制作完成,由村老和邑大夫沿着河道踩点,圈定架设水车的位置。
有了水车,原有的桔槔自然被淘汰,属民们再不用为灌溉伤脑筋。
在郅玄的计划中,制造水车是为属民减轻负担。
万万没想到,属民们认为公子玄仁厚,处处想着关爱百姓,开荒的热情更为高涨。若不是郅玄发现情况不对,强行叫停,任由众人一路平推,天晓得能推到哪里。
届时,身为郅地的主人,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开荒告一段落,春耕仍在继续。
鉴于气候和地理位置,西原国以粟、黍为主食,也会种麦和豆,只是数量远远不及前者,亩产量也不是太高。
郅玄原想通过培育良种提高粮食产量,被巫医和桑医教育过,才意识到自己想当然,这件事无法一蹴而就。
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只可能烫嘴。
要提高封地内的粮食产量,除了改造农具和加大灌溉面积,还可以堆肥,提高土地肥力。
在种田上,郅玄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际经验。而且大部分都是模糊的概念,无法确认细节。
搜寻的农业人才一直没到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召集封地内的老农,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们,征求这些人的意见。
能被公子玄召见,老人们无不受宠若惊,激动得郅玄都担心他们会晕过去。
好在种田是关乎生计的大事,老人们听郅玄提出种种办法,很快冷静下来,互相商量之后,认为郅玄的方法十分可行。
“种豆肥田。草木灰肥田,亦能杀虫。”
和郅玄不同,老人们所言都是毕生积累的经验。
他们没用过郅玄所说的肥料,但从他命人改造工具和架起水车,都能看出公子玄是一心一意为属民着想。所以,哪怕第一次听到该类方法,他们也愿意按照郅玄说的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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