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路前行,终于远离黑烟笼罩的范围。
回头看去,火光烛天,天空都被映红,西都城陷入一片火海。
想到被烧塌的房屋和失去的财产,众人都是心中戚戚,国人庶人都不免垂头丧气。
前方传来马蹄声,是狩猎的队伍归来。
看到玄色的神鸟旗和绘有图腾的氏族旗帜,望见滚滚而来的战车和跟在车后的甲士卒伍,逃生的队伍中响起阵阵欢呼。
因西原侯重伤昏迷,车队以郅玄和粟虎为首。
仪式尚未完成,但郅玄的世子身份毋庸置疑。加上中军将粟虎的支持,大军如臂指使,无人胆敢挑衅。
双方距离拉近,看到为首的战车上是郅玄,西原侯不见踪影,羊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只是表面维持镇定,庄重的坐在车上,没有贸然出声。
以羊琦为首的氏族青年迎上前,向郅玄和卿大夫们行礼。
郅玄询问之后才知晓,眼前这位青年是羊皓的嫡长子,也就是羊夫人的侄子。他的长相应该更接近母族,和羊皓羊夫人都不像,这才让郅玄感到面生。
双方见面,公子康所行自然隐瞒不住。
知道城内大火竟是公子康所放,众人俱是一静,纷纷将目光看向郅玄,想要看他会如何处理。
密氏叛乱,密武被擒,密纪逃跑,依照粟虎等人的计划,必要将密氏一举铲除不留后患。
公子康虽为西原侯庶长子,但身上有密氏血脉,和密武密纪过从甚密,同密氏叛乱脱不开关系。如今又带人在城内纵火,将西都城付之一炬,犯下这样的大错,他注定难逃一死。
只是死和死也有区别。
粟虎没出声,范绪栾会也是一样。
羊皓等人也在观望,想看郅玄到底会如何做。
出乎众人预料,郅玄没有立即处置公子康,而是当着众人的面询问范绪,以公子康所为,律法应如何处置。
“依公子康所行,当车裂。”范绪声音平稳,不掺杂半点个人情绪。
郅玄沉吟片刻,道:“终为我兄,免车裂,缳,留其全尸。”
西原侯昏迷不醒,十有八九醒不过来。郅玄身为世子,或许不用多久就会成为国君,他对公子康做出处置,没人觉得不妥。何况公子康之行太恶,必须给西都城上下一个交代,对他的处置不能拖,必须马上做出决断。
对于郅玄的决定,以粟虎为首的卿大夫全无异议,对他的果决更有几分满意。
公子康却怒视郅玄,目光凶狠,打从心底不服。
郅玄没有理会他。
以公子康的所作所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他不可能放过对方。之所以给公子康留下全尸,是为密夫人。
今日之后,前事一笔勾销。
无论生死,全都两清。
第八十八章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整座西都城陷入火海,流经城外的河流都被烤干。
城墙以夯土打造,也禁不住高温烈火。到第三天,两面城墙禁不住焚烧,先后开始垮塌,破碎的泥块大片坍塌,掀起漫天尘土,短暂压灭火势,遇到一阵热风,又起滔天热浪。
逃出城的众人回望身后,无不心有余悸。如果他们慢了一步,被困在城内,怕是早就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到第三天,队伍已经距城很远,不会被飘散的浓烟波及。
郅玄下令扎营,让众人好生休息,同时召集卿大夫商议灾后重建诸事。
昏迷的西原侯由羊夫人和桑医一同照顾,众人心知肚明,国君已经回天乏术,如今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公子康暂时押在队伍中,火灭后回城再施以缳首刑。
密武叛乱,依律车裂。等到抓回密纪,兄弟俩将一同受刑。密氏主干和旁支都无法逃脱,粟虎等人早已派出军队,无需多久,押送的队伍就将返回。
扎营时,队伍中出现短暂混乱,有数人意图闹事。遇到巡逻的甲士,几个带头闹事的被抓出,嘈杂声迅速减小,很快全部消失。
甲长和佐官互相配合,各自带领一批甲士,从队伍中挑选青壮清扫营地,搭建帐篷。帐篷数量不够,由卒伍率人伐木,临时搭建草棚,点燃驱蚊的草药,也能勉强应付。
出城的氏族均有车辆,抢救出的粮食和金绢不在少数。国人和庶人先是忙着救火,后又仓促奔逃,大多两手空空。更不用说失去一切的奴隶。
在这场大火中,奴隶坊损失最为惨重,能活着逃出城的大多年轻力壮,体弱年幼的很多都没能离开火场。
搭建营盘时,部分氏族找上郅玄,要求重选营地,不愿意同庶人奴隶比邻。
郅玄没有点头,强硬告知他们,西都城遇火,全城受灾严重,稳定人心是重中之重。搭建营盘是权宜之计,不可能事事照顾周全。
“营地有间隔,也有栅栏,我同中军将能住,尔等不行?”郅玄的确仁厚,可若是觉得他事事好说话,那就大错特错。合理的要求可以考虑,吹毛求疵哪里凉快哪里去,少来浪费他的时间。
找上门的氏族面面相觑,心知世子不会让步,只能灰溜溜告辞。
他们暗中庆幸郅玄还愿意给自己面子,只是话说得强硬,没有其他动作。若是一点面子不给,大可以将他们轰出来。毕竟如郅玄所说,目前情况特殊,郅玄本人和六卿尚未如何,他们却在斤斤计较,纯属于出头的椽子,削平也没人同情,只会拍手称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