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密地没有生乱,在多数人眼中种麻就成为生财之道。
如此一来,郅玄有了充足的施展余地,将密地的计划挪用到中都城,仔细运作一下,以财帛引太子等人入瓮,想必不是太大问题。
只是行事要谨慎,狐商等人最好不要露面,以免引起怀疑。
能切实执行又不敢随意告密的,郅玄想到一个人,之前携梁盛遗物求见自己并有投靠之意的茂商。
用他有些冒险,可却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郅玄考虑再三,亲笔写成书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回西都城,亲手交给府令。接下来的事无需他出面,府令自会安排下去。
茂商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也注重承诺。
求见郅玄之后,他一直留在西都城,始终没有离开。
依照郅玄的吩咐,府令会交给他一份名单,他将重新组织起商队,前往名单上的地点收麻。收购价格比市面高半成,量又大,足够令当地人趋之若鹜。
如无意外,尝到甜头的人会和当初的密地人一样,逐渐减少种粮,开始大批种麻。
茂商不会知晓背后的目的,单以密地的情况看,只会认为这是郅玄对他的考验,在收麻时必会不遗余力。
不过郅玄也清楚,计划再是周密也难保万无一失。
当初在密地收麻也曾引人怀疑,碍于眼光限制,没能翻出郅玄的真正目的。如今目标换成中都城氏族,郅玄不认为事情定能一帆风顺,中途出现问题也不奇怪。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做好预防。
不提茂商出身东梁国,就算查出他和自己有联络也是无妨。
毕竟好处摆在面前,封地中的属民被调动起来,想要强令他们停止种麻,放弃到手的利益,实属于天方夜谭。
毕竟密地就有先例。
郅玄撑着下巴,手指又开始规律敲击。
碍于人王的关系,他不能随便动太子和两位王子。对于三人的家臣和门下就完全不需要客气。
他不相信人王对儿子的行事一无所知,事后没有惩戒,用意颇令人深思。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郅玄都不打算轻易揭过,更不能息事宁人。
身为西原国国君,朝堂上都是强横的氏族,郅玄什么都可以吃,唯独不能吃亏,否则将被视为懦弱。
在人王的立场上,为安抚西原国,也会对他的找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不将手伸得太长,暂时不动太子和几位王子,收拾几家氏族应该不会遭到阻拦。
为让事情顺利,明面上他还要做一番布置,例如蹦得最高的几家,先挑一两个出来杀鸡儆猴,让人相信他已经出气,就此放松警惕,才好遮掩茂商的行动,掩盖真正的杀招。
“该选哪个?”
郅玄又一次看向名单,思索该选哪家下手。
对照商人送回的情报,综合考量,最终选出三家,太子和两位王子的家臣各占其一。反正要得罪,索性一次得罪个遍。省得对方会错意,以为自己真的好脾气,忍不住再来挑衅。
主意既定,郅玄收起绢布,铺开竹简,拿起刀笔,重拾最擅长的业务,给人王上书告状。
就算要明面上收拾三家,硬碰硬也不是最好的办法。
能借力干嘛要自己出头,省点力气还能让对手气吐血不香吗?
落笔之前,郅玄打好腹案,每一句话都是再三思量,确保句句不越本分,字里行间却充满委屈。
告状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不是撒泼打滚也不是涕泪横流,而是明明一个字都不说却能让委屈的形象跃然纸上。
看过郅玄这份奏疏,必会感到年轻的国君弱小可怜无助,嫁出的妹妹都要被为难欺负。
为难这对兄妹的简直不是人!
就该绑起来抽鞭子,正面抽完背面抽,不抽得全身开花不算解气!
郅玄目绽精光,下笔如有神,奏疏内容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字停顿。
写完最后一句话,郅玄浏览一遍,认为自己遣词造句很是精准,告状的姿势愈发娴熟,不由得满意点头。
甭管人王是要养蛊还是要干嘛,看到这封奏疏势必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想寒了臣子的心,替罪羊就只能洗净脖子挨宰。
“毒啊,真毒。”
自从身上有了毒士的苗头,郅玄就没打算改。反正毒的不是自己,谁敢主动撞上来,毒到口吐白沫也是自找。
良心过意不去也要分对象。
对方明摆着恶意挑衅,自己还要讲良心,纯粹是傻子。
越想越是这个道理,郅玄对自己的计划愈发满意。
如果对方能悬崖勒马,不再轻易找自己麻烦,郅玄不会毒到底,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如果不思悔改,继续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左手砒霜右手鹤顶红,挥舞着手绢送他们上路。
赵颢掀起帐帘,视线忽然凝住。
烛光映照下,郅玄肤色如玉,双眼漆黑似墨,长发如瀑,自肩头披泄而下。
人前威严的君侯,这一刻收起锋锐,柔和得不可思议。然而,在郅玄抬头的刹那,眸光却锋利如刀,蕴涵无限杀机。
见赵颢迟迟不动,郅玄疑惑挑眉。
“怎么?”
话音未落,赵颢放下帐帘,迈步时长袖振动,如火焰袭至案前,单手扣住郅玄的肩膀,俯下身,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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