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亏了还是赚了,庸侯无法断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身在北都城,还要靠北安侯庇护,斤斤计较没有任何意义。何况以他目前的处境,想计较都不可能。为今后着想,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按照公子颢给的路去走,八成还能得个好下场。
他之前老实合作,国君位得保。如果想回到国内,能指望的也只有北安侯和公子颢。
中都城无法依靠,人王的态度令他齿冷。
浑浑噩噩几十年,在被赶出国都后,庸侯突然清醒过来,脑子比任何时候转得都快。
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该清醒的时候糊涂,该麻痹自己时却格外清醒。
庸侯扶着头连连苦笑,笑声中流出眼泪。泪水滑入嘴角,异常地苦涩,正如他此刻心情。
再苦的滋味也只能自己咽。
庸侯按住眼角,强压下泪意,心中做出决定:既然依附,索性依附到底。
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能看清形势,谋划一条出路,就算留下半数国土,不消多少时日也将荡然无存。
想清楚之后,庸侯不再关闭房门,一同召见等候在门外的氏族。
“从北安国借兵送我等归国。国库粮库出一半,赠与北安国。我私库有良种,一并送上。”
庸侯发挥出从未有过的魄力,不等氏族们开口,一股脑道出自己的安排。
“半数?”氏族们大吃一惊。
“如非公子颢,钱粮均不能留。”此时的庸侯异常清醒,清醒到超出想象。
氏族们互相看看,大多明白话中暗示。
国库粮库未被洗劫,自家库房也安然无事,单靠国人的道德约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归根结底是公子颢接受投诚,给了庸国人希望。
在郅玄的提议下,迁走的庸国人都能分到田地,也不必为房屋发愁,在税赋上比同赵人,去草原有更多好处。各种措施结合起来,解除众人后顾之忧,这才让众人谨言慎行,不想因哄抢留下恶名,以至于被迁居地的属民排斥。
随着庸国人大批迁走,都城内变得空空荡荡,封地人口也减少许多。在外人看来这是极大的损失,对想要归国的庸侯和氏族来说,不需要面对参与暴乱的国人,反倒能长出一口气,感到更加安全。
想通以上两点,氏族们和庸侯一样,心中滋味难言。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复杂到情绪难辨。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认真考虑庸侯的话,发现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狼狈逃出国都,已经和封地断绝联系。身边没有军队也无太多财富,不依靠北安国,单凭自己想要归国无疑是天方夜谭。
想要请人帮忙,自然要付出代价。
国君都愿意出私库,他们同样不能吝啬。
认真说起来,他们惊慌出逃,算是放弃都城内的财产。未被哄抢是意外之喜。拿出部分做为感谢实属于理所应当。
“行事不能鲁莽,需同北安侯当面商议。”
庸侯和氏族们共同商议,定下向北安国借兵的计划。如果可行地话,他们还想请军队驻扎城中,避免有人再生事端。
庸侯递上的奏疏引发连番后果,王子良和王子川势必会在记在心里。他们在这件事上没捞到好处,又被人王斥责,不能和亲爹作对,对北安国也没办法,想出一口气,庸侯是最好的目标。
柿子捡软的捏。
庸国氏族骄奢淫逸行事荒唐,终归没有傻到底。
想清楚归国后可能出现的麻烦,众人一致决定,竭尽所能请北安国驻军。至于国君和氏族颜面,命都保不住了,还提面子作甚!
庸侯一改往日作风,突然变成行动派。氏族们也像是开了窍,纷纷行动起来。
不久,庸侯借兵和请求驻军的事情就摆上朝堂,引发群臣议论。
“诸君如何看?”北安侯询问卿大夫们意见。
“君上,臣以为借兵可,驻军还需三思。”一名上大夫道。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庸侯万般诚意,实不应拒绝。”
“此言差矣。”认为不可驻军的人皱眉。
“差在哪里?”持反对意见的人瞪眼。
前者认为驻军破坏规矩,既非本国土地也不是战中夺地,没有驻扎军队的道理。后者不以为然,你情我愿的事情,庸侯态度明确,自己这边却瞻前顾后,实在没有必要。
双方争执不下,北安侯看向世子瑒,世子瑒手一摊,表示自己没辙,干脆转头去看公子颢。
不料赵颢却在走神,半点不受殿内声音影响。
“咳!”世子瑒咳嗽一声,要不是隔着距离,他都想用胳膊肘捅一下兄弟。殿内吵得热火朝天,自己这个兄弟还能走神,真是绝了!
连咳两声,赵颢终于回神,皱眉看过来,就见世子瑒努了努嘴,先朝北安侯示意,又指了指殿内群臣。
赵颢皱眉。
在他看来极简单的事,哪需要如此争论。
和郅玄相处一段时日,赵颢习惯了做事干脆利落,一言能断章程,再看北安国群臣,突然生出几许不满。
和聪明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突然又落到莽夫堆里,共事的从大脑变成肌肉,以前不觉如何,现在当真让他心烦。
众人争执不下,北安侯被吵得头疼,不得不当场叫停,看向赵颢,问道:“卿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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