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三个嫡王子都在朝上。
王子淮原本很少在早朝露面,这一年来逐渐发生改变。时至今日,除非他奉人王命令外出,不在中都城内,否则日日都要上朝,风雨无阻。
群臣起初感到惊讶,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变得见怪不怪,逐渐习惯他出现在队列之中。
认真说来,同为王后所出又已成年,太子、王子良和王子川都能上朝,王子淮自然也不该例外。
此前他一门心思赚钱,即使被家臣提醒,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摆明对政权毫无兴趣。一年前行事作风发生改变,准时准点上朝,尽到王子本分。但和三个兄长不同,很少对朝政发表意见,不是问到头上绝不开口。
这样的表现让太子和两位王子轻视,认为他是烂泥扶不上墙。家臣提醒他们王子淮必有所图,三人依旧固执己见,刚愎自用性情傲慢可见一斑。
朝中卿大夫将一切看在眼里,曾接到王子淮橄榄枝的氏族开始松动,不断有人开始向他靠拢。
此前众人没有细想,如今再看,王子淮身为嫡子,有稷氏和原氏为姻亲,封地有盐井,手握多项生意,积攒惊人的财富,几乎没有短板。
如果他想要逐鼎,绝非没有一争的可能。
此番西原国和东梁国开战,郅玄在战场上表现惊人。有这样强悍的大诸侯做姻亲,在军事实力上,王子淮稳稳超出三个兄弟,后者难望其项背。
值得玩味的是,王子淮的侧夫人是原桃,太子府内有出身梁氏的妾夫人,听说备受宠爱。
两人姻亲都是大诸侯国,一个开战以来一往无前,战无不胜;另一个节节败退,被打得落花流水。
从面子上来看,太子很是难堪。
氏族婚姻关系极其复杂,两人的姻亲表现如何,多少也会对自身威望产生影响。
更加要命的是,郅玄和赵颢联姻,原氏和安氏自然成联盟。一旦西原国和北安国军队联手,试问天下谁能匹敌?
在世人眼中,大诸侯国互相制衡,纵然郅玄和赵颢结亲,有东梁国和南幽国在,中都城也能稳如泰山。
一场国战撕开表象,众人赫然发现,他们以为的防线不如想象中牢固,完全不堪一击,脆弱得超出想象。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该不该让国战继续下去。
参照西原国军队的表现,打到东都城下是迟早的事情。那样一来,郅玄是否真能如奏疏中所言,在迈过界限前退兵,不灭东梁国。
换成开战之前,没人想到会有今日。人王还主动下旨,截断东梁侯求救的门路。
事情变得很尴尬。
身为天下共主,突然插手就是出尔反尔。若是不插手,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东梁国不灭也会遭到重创,恐怕再难恢复。
人王看过新送来的战报,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没有出声。
殿内众人惴惴不安,唯独王子淮低垂目光,仿佛置身事外,一点都不担心。
人王将绢布放在案上,正准备开口,忽听殿外急报,北安国突发檄文,痛斥南幽国,指其伪做商队抓捕庶人为奴,世所不容,当诛!
刹那间,殿内一片寂静。
众人愕然瞠目,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北安国发檄文?”正卿最先开口,声音艰涩。
侍人伏在殿门外,显然也被这个消息吓到,一边回话一边瑟瑟发抖。
人王良久不语,面上震惊难掩。
群臣心头狂跳,顿生手足无措之感。
西原国和东梁国的战事正如火如荼,东梁国命悬一线。北安国在这个时候发檄文,是嫌天下还不够乱,准备凑一把热闹,让四大诸侯国一同掀起战火?
人王大脑一片混乱,实在理不清头绪。急怒之下,脑中如同针刺,疼得他脸色发白。
侍人察觉情况不对,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王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栽倒,当场不省人事。
“大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太子愣在当场,王子良和王子川满脸惊骇,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王子淮猛然从地上站起身,冲到御案前,一把扶住向前滚落的人王。见他脸色青白牙关紧咬,果断捏住人王的下巴,将手指硬塞到人王嘴里,以防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唤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将人王送到后殿,召来王宫中的医。
王子淮始终跟随,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太子三人表面担忧,满脸焦灼。看向王子淮的目光却格外阴沉,寒光闪烁,淬了毒一般。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早朝之上,人王接到战报和檄文,一时间急怒攻心,当场昏倒,人事不省。
事情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将引起大乱。
人王被送到后殿,太子和三个兄弟守在殿内,王宫的医立刻被召集到榻前救治。
群臣无一离开,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六卿合议,在医诊断出结果之前,凡上朝之人必须留在宫内,违者严惩,硬闯者杀!
侍人婢女脚步匆匆,遵照医嘱熬煮汤药,用竹管给人王送服。
褐色的药汁顺着人王嘴角流淌,浸透衣领和软枕,晕染开大团痕迹,散发出浓重的苦味。
三碗汤药送下,人王始终未有苏醒的迹象。
情况如此,再急也没用。群臣接受现实,不再焦灼,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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