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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开战前,守军信心满满,从上到下都认为守住三天不是难事。
    两天的战斗摧毁了他们的信念。
    在战场上厮杀不可怕,可怕的是战意和斗志被催垮。手中拿着刀剑,却一夕之间丧失力气,失去同敌决战的信念,丧失拼杀的勇气。
    沮丧和绝望迅速蔓延,从下至上,席卷城头守军。
    面对这种情况,东梁侯和氏族毫无办法。不是士兵体魄不强,也不是兵力不足,而是军队失去战斗的决心,根本不想继续打下去!
    这一刻,东梁侯切身体会到失地氏族的无奈。
    他们不是将封地粮食拱手相让,也不是不想抵抗,事实上他们愿意战斗。奈何甲士卒伍斗志全无,如一盘散沙。这样的军队拉上战场,不落败才是怪事。
    相比之下,两国初交锋,边境五城的守军变得可圈可点。
    可惜当时不了解战场的真实情况,恼怒守军失地太快,负责守城的羲河遭到厌弃,在朝堂上受到排挤,早同东梁侯离心。
    世上不缺后悔之人,唯缺后悔之药。
    亲临战场,亲眼目睹西原国军队的威势,东梁侯十分后悔,后悔不该迁怒羲河。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他深知君臣离心难以挽回,只能深深叹息,下令继续调兵,竭尽所能稳定军心。
    明知事不可为,他也不能轻易倒下。
    就算是强撑也要撑过三天!
    和第一天不同,临近傍晚,郅玄没有鸣金收兵,而是下令兵将轮换休息,对内城的攻击昼夜不停。
    弩矢数量有限,绞弦声逐渐停止。
    巨石断木用完,士兵们就地取材,堵住城门的巨石、堆积在外城的滚木都能利用。实在不行还可以拆卸墙砖。
    总之,郅玄不下令停止,必须朝内城抛点东西。砸到哪里不确定,被砸塌房子只能自认倒霉。
    西原国军队不撤,东梁国守军只能舍命相陪。
    郅玄没有下令攻打内城城门,只是一味抛出巨石,似乎要给东都城来一次拆家行动。
    抛石器呼啸整夜,压力非同小可。
    没有短兵相接,守军的战斗意志也难恢复。城民变得惊恐不安,氏族们的斗志也在被消磨。
    这种局势下,东都城的命运已经注定,东梁侯有万般计策也无力回天。
    郅玄很有耐心,并不着急收割战果。粟虎等人请命夜战,希望全力攻破内城城门,他却摇了摇头。不是不能拿下,而是不能以这种方式。
    守军斗志全消,不意味着东梁国人会放弃反抗。
    城内有十多万人,他带来的军队不过几万,贸然入城,很容易激起城民愤怒,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君上之意?”
    “等。”郅玄沉声道。
    首日能拿下外城,他没有下令,成功逼出东梁侯,迫使对方登上城头,亲自面对败局。
    次日能攻入内城,他同样没有下令。目的很简单,东梁国氏族不是铁板一块,禾氏秘密送出消息,不出意外地话,很快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一天的战斗拖到三天,郅玄既要考虑兵势,也要考虑战后问题。
    攻下城池很容易,难的是如何安定城内,不使大军陷入泥淖,避免战场之外的损失。
    整整一夜,郅玄没有回营休息,东梁侯也没有离开城头。
    进攻的军队持续抛射巨石断木,始终斗志昂扬。
    守城的将兵一片死寂。他们停止放箭,疲惫地坐到地上,用肩膀支着长戟和弓箭,表情麻木地仰望天空,看着巨大的黑影飞过头顶,一个接一个落入内城。
    东梁国氏族没有放弃,他们在设法自救。
    羲河在私下里传递消息,禾氏家主各处走动,两日的战况摆在眼前,越来越多的氏族开始动摇。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心中的天平就会倾斜,彻底落向一方。
    天明时分,呼啸声终于停止。
    郅玄下令黑甲兵暂时撤开包围,允许守军出城,收敛昨日战死的同袍。
    这一举动出人预料,东梁侯以为是计,犹豫片刻,有意拒绝对方。正准备开口,被近臣提醒,环顾四周,发现城头一片寂静,甲士卒伍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敬畏,而是充满怨恨。
    东梁侯心头一跳,拒绝的话到嘴边,终究没能出口。
    “允。”
    郅玄信守承诺,在守军出城后没有发起攻击,而是让开道路,更命人帮忙搬运尸体。
    守军惊讶发现战死的同袍衣甲完整,武器摆放在身边,部分腰上还绑着箭壶。
    按照规矩,两国交锋,战败者的皮甲和武器都会被收走,不能继续使用也会烧掉损毁,这是胜者的权利。
    郅玄却没有这样做。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他尊重勇猛作战的士兵,不会像对待匪徒一样折辱这些为国战死的勇士。
    “国君之责,将兵何辜。”
    八个字掷地有声,随战的西原国氏族沉默下来,对郅玄不符合常规的做法没有提出异议。
    守军看到同袍的尸体,得知是西原侯下令,一时间通红双眼,难言心中是何滋味。
    他们本该痛恨攻打国都的军队,此时此刻却恨不起来。看向对面的黑甲兵,想到他们为这样的国君而战,甚至会感到羡慕。
    异样的情绪如种子破土,在众人心中疯长,很快长成参天大树,想拔都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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