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旗帜扬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刻有图腾的国君战车前,两名巫高声祝祷,点燃火堆。
木柴上洒了油,火星落上瞬间燃起,在风中蹿高。
爆裂声不断传出,巫围着火焰跳跃高呼。严寒的冬季,两人身上只着单衣,却压根感觉不到冷。整场仪式下来,脸上冒出热汗,头顶蒸腾热气。
火焰熊熊燃烧,黑烟冲天而起。
卒伍吹响号角,两腮鼓起。
苍凉的号角声穿透寒风,笼罩刚经历过战火的东都城。
城门开启,梁霸率群臣出城相送。
西原国和东梁国同为四大诸侯国,本该并肩而立,实力不相上下。
此战之后情况发生改变。
东梁失去大片土地人口,换来休战和盟约。在郅玄面前,梁霸自然要矮一头。
不管东梁上下多不甘心,现实摆在眼前。在重振国威、重拾荣光之前,遇到西原侯,他们不低头也得低头。
梁霸站在车上,遥对郅玄拱手。
郅玄当众还礼。
无论对该人观感如何,事涉两国关系,该有的礼节不能疏忽。这是身为国君的职责。
继郅玄和梁霸之后,两国氏族也隔空行礼。一方做到知情识趣,另一方也未见傲慢,不会让人挑剔无礼,自然也不会遗人口舌落下话柄。
三声号角之后,郅玄回到车内。
驾车者挥动缰绳,骏马长嘶。以神鸟旗为号令,全军随国君车驾转向,离开东都城,踏上归国之路。
在签订盟约时,郅玄留出一线,以两块狭长的公田作为边界,为东梁国保留颜面。
若无这两块公田,东都城将和西原国边地直接接壤。要么迁都,要么承受全天下的目光,样子实在不好看。
考虑到这一点,郅玄让出这片公田。于西原国来说无伤大雅,对东梁国而言却是雪中送炭。
这样的比喻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东梁落到如今地步,西原国大军功不可没。但以当世的规则,东梁战败无可争议,土地也是梁霸自愿给出,郅玄不还合情合理,留出两块公田保存对方颜面,理应得到感激。
寒风中,黑色大军向西而行,距离东都城越来越远。
队伍中的东梁氏族回望故都,心中陡生慨叹。不少人推开车窗,望向尚未修复显得坑坑洼洼的城墙,叹息声融入风中,伴着冷风飘远,终至再不可闻。
郅玄车内镶嵌铜炉,车板增厚,关上车门,顿时暖意融融,半点不觉得寒冷。
随着车身摇晃,郅玄打了个哈欠,变得昏昏欲睡。
战事告一段落,草原狄戎不敢南下,玄城也已竣工,回到西都城后,他应该能轻松一段时日。
自他登位以来,少有空闲时间。即使是和赵颢见面,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也离不开政务和军事。
提起赵颢,不免想到南幽国。
算一算时间,赵颢所部的骑兵应该抵达目的地,如无意外地话,不久就会同南幽国军队交锋。
想到这里,郅玄揉了揉眉心,设法驱散困意。
据他所知,进入冬季,南幽常会阴雨连绵。对不习惯当地气候的北安国军队而言,又是一重考验。
春夏秋有瘴气毒虫,冬日还有阴雨。这样独到的地理条件,不怪南幽侯和氏族敢随意造作,蹦高作死都没灭国。
“可惜不能送信。”郅玄叹息一声。
进入冬季以来,信鸽出行变得困难。不知赵颢大军具体位置,派飞骑也无济于事。原本每月通信,突然间断了联系,郅玄很不习惯。
“习惯成自然?”
郅玄摇了摇头,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认真想一想,他对赵颢的情感过分浓烈,浓烈到让他有些担心。
坐得有些累,郅玄打了个哈欠,干脆侧身躺下。脑海中浮现赵颢的面容,想起绝色如同烈阳,人前却冷如冰霜的美人,又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庸人自扰。”
又打一个哈欠,郅玄不打算再同困倦奋斗,枕着胳膊闭上双眼。连续几天没能睡好,这段路程正好用来补眠。
南幽国境,冷雨连下三日,洪水冲断木桥,阻截北安国大军前行的道路。
斥候沿河搜寻,走出近百里,始终没找到能过河的桥梁。
雨水不减,大军无法搭桥。冒险涉水不是好主意,赵颢下令扎营,等雨小一些再继续前进。
军中有防水的蒙布,绝大部分是从郅玄手中购得。
这些布除了用来搭建帐篷,还能铺在地面隔绝潮气,预防士兵在潮湿冰冷的环境中生病。
营盘建起后,厨忙着烧水,在水中投入姜片和几种草药。
姜汤沸腾之后,全军上下都要喝一碗,连奴隶也不例外。
军队向导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到惊奇。商人出身让他们谨小慎微,懂得看人脸色,全部压下好奇心,没有向士兵打探,只用双眼去看,牢牢记下眼前发生的每一幕。
姜汤分发完毕,天色渐暗,雨水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大。
灰色的雨幕中,火堆陆续熄灭。厨用木杆撑起雨布,从车上移下圆筒状的炉子,在炉上架锅蒸饭,饭上铺一层肉片。热气蒸腾,锅盖被掀动,顿时香味扑鼻,引得人馋涎欲滴。
向导从没见过这样的炊具,心中实在好奇,不由得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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