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节节败退,除被俘者外,全部退入第三道城墙,也是南都城最后一道屏障。
战斗持续到傍晚,进攻军队仍斗志高昂,一次又一次登上攻城梯,想要拿下最后一重城墙。
此消彼长,守军斗志不断减弱,从上到下变得颓靡,死守的可能性越来越低。氏族许下种种好处,更集结各家私兵,短暂鼓舞士气,勉强扛住又一波进攻。
太阳沉入地平线,日光逐渐消失。
天色昏暗,城头打起大片火把。
火光照耀下,守军做好夜战准备,北安国大军突然鸣金收兵。
军令如山,纵然还能战,甲士卒伍也必须听令,不甘地望一眼城头,旋即归入队列,如潮水般褪去。
两重城墙已被拿下,城门尽数破碎。大军对内城势在必得,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夜色中,外城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交战双方的尸体。
在北安国大军收兵后,城头放下吊篮,一名南幽氏族离开内城,孤身前往北安军大营。
他的来意十分简单,希望能派人收敛战死的兵卒。
依照国战的规矩,在收敛尸体时,交战双方不允许发起进攻,更不能偷袭,否则胜之不武,必为世人耻笑。
“可。”
世子瑒应允对方提议。
得到想要的回答,南幽氏族没有久留,转身离开北安军大营,依旧乘吊篮回到内城。
不多时,紧闭的城门开启,卸去甲胄的兵卒鱼贯而出,指挥役夫抬起战死的同袍,用最快的速度运回城内。
整个过程中,北安国大军静立一旁,默默注视。从上到下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攻击的举动。
连续几场战斗,守军死伤惨重,南幽氏族也战死两位数,其中有三名上大夫,可见战况惨烈。
守军忙碌一夜,待到城门关闭,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火把熄灭,天色放亮。
清晨的风吹过,未见半点清爽,反而满是焦糊血腥的味道。
号角声又起,战鼓声阵阵。
北安国大军用过一餐饱饭,在鼓角声中列阵出营。
和之前几日不同,这一次大军没有马上攻城,而是簇拥世子瑒、赵颢和先豹登上外城,同内城遥遥相望。
史官紧随在侧,竹简刀笔不离手,切实记录下每一刻。
战场上刀剑无眼,然史官身份特殊,且有精锐甲士保护,最激烈的战斗中也能来去自如,安然无恙。何况言录的身手并不差,对战两三精锐不在话下。惹怒了他,上马能冲锋,下马可挥刀,指挥一场大战绰绰有余。
赵颢三人登上城头,各自摆出全副仪仗。
南幽国氏族见状,立即猜出他们的目的,急匆匆派人去请南幽侯。如果国君不肯来,架也要架来。
大战伊始,国君本该为三军鼓舞士气。
一场石雨打乱计划,不知是真被吓到还是以此为借口,南幽侯缩回到国君府,氏族们三催四请也不露面,谁来劝说都没用。
之前战事激烈,外城丢失太快,氏族们忙于调动兵力,暂时将南幽侯抛到脑后。
如今情况不同,对面摆开仪仗,显然是有话要说。劝降也好,怎样也罢,无论成与不成,能让城中上下喘一口气总是好的。
世子瑒和赵颢在城头,卿大夫们不能代劳,必须南幽侯出面。
国君府的大门被强行打开,南幽侯被请出卧房。没人询问他的意见,侍人被喝令为他更衣,再由卿大夫拱卫,一同去往城头。
面对群臣强硬的态度,南幽侯一改之前脾气,没有拒绝吵嚷,变得格外合作。
氏族们感到奇怪,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国君能合作自然最好。众人没时间多想,急匆匆登上战车,催促驾车者速行。
战车飞速穿过城内,火焚的痕迹四处可见,还有被砸塌的残垣断壁。
南幽侯坐在车上,神情中不见慌张,即使被国人追逐痛骂也是面不改色。这种处变不惊的样子和平日里大相径庭,不免令人侧目。
战车抵达目的地,无需卿大夫催促,南幽侯主动下车,迈步登上城墙。
守城的兵卒见到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敬畏,有一个算一个,神情中充满憎恨。
若不是南幽侯肆意妄为,如何会惹怒北安国,招惹来这场兵祸!
在处理两国关系上,氏族同样负有责任,但事端起因在南幽侯。如果不是他,未必有这场国战。没有国战,南幽不会失土,同袍不会战死,南都城不会陷入绝境。
“昏君!”兵卒们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军令自身,怕会群拥而上将南幽侯撕成碎片。
被仇恨的视线包围,来源还是自己的国民,南幽侯似被触动,脚步略有停顿。
“君上,速登城。”一名卿开口提醒,语气中透出威胁。
南幽侯侧头看向他,突然冷冷一笑,目光阴沉,充斥着未曾现于人前的恶毒。
卿顿时一惊,看着擦身而过的南幽侯,心中生出不祥预感。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阻止南幽侯,不能让他登上城头。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根本做不到。强行拦截反会惹来不善目光,质疑他所图为何。
在卿的焦灼中,南幽侯登上城头,身后摆开仪仗,同世子瑒和赵颢遥遥相望。如果郅玄在场,定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久之前,相同的场景在东都城也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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