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咳嗽一声,略感到不自在。
云侯看出他的窘意,非但没有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反而靠得更近,没有丝毫羞赧,直接开口:“我慕君侯,愿能春风一度。”
郅玄以为自己听错,表情满是错愕。
云侯态度坦然,迎着郅玄的目光,直率道:“我容貌不美,然有身段。如蒙君侯眷顾,得子继承我位,实乃大幸。”
这番话过于直白,郅玄想装作听不懂都不行。
观旁侧诸侯,脸上未见半点吃惊,反而频频点头,认为云侯所言十分在理。
郅玄遇到过多种难题,如云侯这种还是头一遭。不等他开口婉拒,赵颢突然离席,径直朝他走过来,在他身旁落座。
红衣似血,青丝如瀑。唇角勾勒一抹弧度,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目眩神迷,神魂颠倒。
漆黑的双眸隐含锐利,袭向对面的云侯,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君侯盛意,玄心领。”感受到身旁的冷气,郅玄顿时一个机灵,马上向云侯表明拒绝。
美人恩受不起。
后院一旦起火,他的腰别想要了!
面对郅玄的拒绝,云侯很是遗憾,却也没有纠缠。举盏敬郅玄和赵颢,随即起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走得十分潇洒。
这段插曲表明郅玄的态度,也让众人见识到赵颢是何等强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比喻不是百分百贴切,内中含义却也不差多少。
待到云侯归席,赵颢侧头看向郅玄,饮下半盏蜜水,余下半盏递至郅玄唇边,笑道:“君侯曾言,天下无人能及我。”
“自然。”郅玄没有半点犹豫,说话的同时握住赵颢手背,含住杯盏边沿,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愈发明了西原侯和南幽侯的婚盟牢不可破。
北安侯欣慰颔首,在把儿子生得美貌之事上,颇有几分自得。
东梁侯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招来死亡凝视。回想当初,万分庆幸计划没能成功。如果不是这样,哪怕仅是些许暧昧,如今落在身上的就不是眼刀,而是真正的刀锋。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诸侯聚会的消息传入王宫,太子淮正同王后商议秋收之事。
侍人伏身在地,声音比平时更低,却不敢隐瞒一个字,战战兢兢道出全部内容,迅速额头触地,不敢窥伺两人神情。
许久,殿内没有任何声响,近乎落针可闻。
太子淮凝视手中竹简,上面的字迹无比清晰,却无法落入眼中,更无法印入脑海。
诸侯齐聚,盛赞西原侯。
废生食礼仪,疑王族。
侍人每道出一个字,犹如重捶敲打在太子淮心头。不多时,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侍人不再出声,太子淮仍无法回神,疑问浮现脑海,事情为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有心还是无意?
是最开始就被谋算,还是情势发展至此?
太子淮无法断言,一时间心乱如麻。情绪骤然爆发,手指颤抖,近乎握不住刀笔。
“淮,定心。”看到太子淮的表现,王后不得不出声,同时挥退侍人,令其关闭殿门。
侍人如蒙大赦,忙不迭退出内殿,膝盖和双手触地,始终头不敢抬。
殿门在眼前合拢,头顶压力减轻,侍人不及喘口气,忽听到一声冷笑。
侍人心中生疑,侧目看向同僚,见其脸上似笑非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当即冷哼一声,起身在门旁站定,态度不屑一顾,丝毫没有被激怒。
压力不假,承受怒火也为真。侍人心中恐惧,却不会让出位置。
危机往往伴随着幸运。
不提其他,单是王后的重用和信任,多少人梦寐以求,自己已牢牢把握手中。
思及此,侍人心中大定,不安和恐惧悉数褪去,任凭旁人再三讽刺,依旧稳如泰山。
殿内,太子淮不发一言,脸色逐渐涨红,继而变得铁青。
王后没有出言安慰,只道:“事已至此,唯有自己想通。想不通,今后的日子会更难熬。”
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太子淮猛然抬起头,眼底爬上血丝,拳头攥紧,刀笔被捏得咯吱做响,笔杆上出现裂纹。
“母亲此言何意?”
“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王后坐直身体,目光锁定太子淮,不容许他有丝毫闪避,“事情刚刚开始,从今往后,类似的情形还会更多。你要做的不是愤怒,不是躲避,也不是怨天尤人,而是看清事态,作出最恰当的应对。”
太子淮想要开口,却被王后拦住。
“中都城稳了吗?你能掌控城内氏族?身边尚未全盘肃清,何言其他!”王后沉声道,“诸侯如何做非你能掌控。如今的王族,维护的仅仅是颜面罢了。若要将里子撑起来,就不能同诸侯交恶,尤其是西原侯。你可明白?”
太子淮低下头,王后突然倾身靠近,单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许他逃避自己的视线。
“淮,你可明白?”
“我明白。”太子淮手指用力,笔杆发出一声脆响,终于断成两截。
当日,宫内下旨,人王丧礼期间无需餐餐生食。虽未明言废除相关礼仪,已是主动让步,明摆着对诸侯妥协。
旨意下达,诸侯反应平平,未见激动也没表现出质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