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人应接不暇,诵读到嗓子眼发干,仍有半数表书堆在面前,记载的全是国君献礼。
有年长的中都氏族心生感慨。回忆先王登基时,未曾有这般盛况。一时之间有些糊涂,西原侯到底是善是恶,四大诸侯究竟是忠是逆。
因诸侯献礼之故,朝会时间延长,持续到午后仍未结束。
消息传到后宫,连太后都现出惊讶神情,猛地坐正身体,命侍人速往正殿,确定无误再来回报。
侍人明知句句属实,话中没有任何夸大,仍不敢违背太后旨意,脚步匆匆去往正殿。途中遇到稷王后派来的侍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更多则是兴奋。
侍人匆匆离去,太后罕见陷入焦灼。时间过去一刻钟,却像是熬足整个时辰。
终于,侍人去而复返,太后停止踱步,命侍人进殿回禀。
“禀太后,四大诸侯献礼,西原侯尤厚,有土有矿。各国国君跟随,献礼表书堆积如山。”
侍人入宫多年,经历两代人王,首次遇到这般盛事。勉强维持镇定,说着说着情绪就难以抑制,声音中透出激动和喜悦。
太后再三询问,直至侍人讲不出新细节,方才挥手命其退下。
今日之前,她和人王淮想法一致,甚至做好情况最糟糕的准备。不想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在第一场朝会上有此奇遇。
历经宫廷沉浮,见多波诡云谲,太后比人王淮更清楚献礼的重要性。最关键的是四大诸侯,更准确来说是西原侯的态度。
“转机,生机。”
没人愿意终生做个吉祥物,世人提起仿佛一个符号,只存在象征意义。
如果人王淮庸碌无为,没有任何能力,做个吉祥物倒也无妨。关键他有能力也有野心,碍于形势不得不放弃,强迫自己隐忍,做一个无为君主。
太后知道儿子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大诸侯不放手,中都城注定一天比一天衰落。
王族全无建树,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指望他们出谋划策实属于白日做梦。
原本太后已经放弃,想方设法劝说人王淮,让他安于现状,至少不能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鸡蛋碰石头。
万万没想到西原侯会送出如此重礼。
联系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推及西原侯态度变化,太后顿时觉得对王族下狠手是明智之举。
“要不要再来一下?”
想握牢西原侯递过来的橄榄枝,必须给出最大诚意。
太后命人取来王族名册,包括分支在内,一册册翻阅过去,准备找几个下手,作为给西原侯的回礼。
不能说她心狠。
就王族众人的所作所为,十个里抓出九个抽鞭子,做不到百分百准确,至少有一大半不无辜。
太后拿定主意,遇到合适的人选,立即提笔记录下来。
这些人不能自省己身也做不到约束家人,在封地横征暴敛欺男霸女,闹得天怒人怨,合该被选出来做靶子。
收拾掉他们,既能表现出对西原侯的诚意,也能杀鸡儆猴,让王族尽快老实起来,做不到扶持人王也少拖后腿。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朝会结束,诸侯及中都氏族陆续离宫。郅玄却被留下来,人王设家宴款待舅兄。
步出正殿时,人王淮红光满面,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郅玄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了然,接下来要做的事必定能成。中途出现波折也无需他动手,人王淮会亲自处理,保证一切顺利。
两人行至后殿,早有侍人婢女守在殿前。
稷王后掌管宫务,知晓人王宴请西原侯,亲自安排宴会章程。并派人请来原桃,详细询问郅玄喜好,避免宴会出现差池,引来西原侯不喜。
得知献礼经过,遇稷王后邀请,原桃没有推辞,主动表示愿意帮忙。
兄长有凌云之志,她愿尽绵薄之力。
王族不能成为阻碍,人王淮更加不行。哪怕兄长不惧非议,也不该随意被世人误解。更要避免宵小浑水摸鱼,对兄长肆意攻讦,想方设法污蔑他的名声。
原桃移居王宫之后,彻底领教到王族手段。做不到取人性命伤筋动骨,却也令人防不胜防,着实使人厌恶。
死在猎场的王族就是个中翘楚。
郅玄不惜背负不敬人王的恶名,也要清除原桃身边的威胁。原桃感激兄长,力量有限也希望能为兄长分担。
出于该种心理,郅玄二度在信中落笔,问她是否要离开中都城,原桃和上次的答案一样,坚持要留下,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
她不能永远靠兄长庇护,身为原氏女,她有必须承担的责任。
稷王后派人前来,说明请原桃出面的理由。
“请夫人移步。”侍人毕恭毕敬,躬身下拜,不敢有半点失礼之处。
如果是寻常宴会,原桃不会插手。既为避嫌也为表明态度,纵然有西原国在背后,她也无意争夺宫权。
换成有郅玄参与的家宴,情况就完全不同。
“王后有命,安敢不从。”
原桃早有准备,当即起身前往。左右婢女立即跟上。
看到虎背熊腰,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婢女,侍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是他胆量太小,实在是婢女太过骇人。不久之前,亲眼目睹她们将不敬桃夫人的侍人举起来朝地上抡,残暴的场景历历在目,午夜梦回,切实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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