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氏是西原国数一数二的大氏族,羊皓身为六卿之一,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晚年偶尔犯糊涂,无法抹杀年轻时的功劳。
他的长子十分出色,继承家族衣钵,得到国君重用。
在西原国,羊氏的分量绝对不轻,远远超过原义一家。
羊皓故意留到最后,当着郅玄的面展露情绪,不遮掩病体虚弱,为的就是截断原义退路,避免原义打亲情牌。
一旦血缘族亲无法让国君动容,以原义的所作所为注定是死路一条。
羊皓再狠一些,可以当面上言,原义谋害公子鸣是为争夺继承人。若被他得偿所愿,他日继续为儿孙扫清障碍,必定会谋害君上!
此人行事阴险下作,谁言他不会胆大包天?
羊皓一度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过犹不及。
君上决意处置原义,不会雷声大雨点小,更不会和稀泥糊涂了事。如果想网开一面,就不会当着群臣的面点名,也不会留下另外两名宗人。
想清楚这一点,羊皓心中大定,在羊琦扶过来时放松力气,靠在儿子身上,颤颤巍巍离开大殿,留给郅玄一个虚弱的背影。
西原国尚武,氏族极少示弱人前。
羊皓反其道而行,为的是引发郅玄同情。
一个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的老人,时刻担忧中毒的外孙。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想方设法脱罪保全家人。对比何其鲜明。
郅玄目送羊皓离开,能猜出羊皓的目的,却也如羊皓所料,他不会同对方计较,反而会重惩原义,绝不会轻纵。
卿大夫全部离开,侍人也退到殿外,其后将殿门合拢。
门扉相击,发出一声轻响。
原义神经紧绷,声音入耳仿佛遭遇惊雷,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殿门关闭,遮挡住室外阳光,室内稍显昏暗。
郅玄没有命人点灯,坐在案后,半身笼罩昏暗,单手置于案上,开口道:“原义,你可知罪?”
料定今日避不过,原义俯身在地,汗如雨下,颤抖着声音回答:“君上,臣知罪。”
国君当着三人的面发问,定已掌握真凭实据。
原义无从狡辩,也不打算辩解,干脆利落认罪,将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希望能为家人求得一条活路。
“你所为,两子不知情?”郅玄嗤笑一声。
别看原义说得斩钉截铁,据他掌握的证据,从谋划到切实执行,包括买通威胁公子鸣的乳母,原义的两个儿子都有参与。
他们的妻族也牵涉在内,全脱不了干系。
多方联合布局,视律法如无物,遭遇毒手的不仅公子鸣,还有三名有竞争力的族人。
公子鸣有羊夫人和羊皓庇护,尚且身中剧毒,险些一命呜呼。另外三个少年不是病死就是遭遇意外,其中一人更是跌落马背,断腿之后被延误治疗,最终伤处感染而死。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瓜葛,背后都有原义一干人的影子。
“目无法纪,残害同族,事到临头还想隐瞒,原义,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巨响,桌案震动。
原义怛然失色,耳畔嗡嗡作响。
他想保住两个儿子,对实情有所隐瞒,却不想国君一清二楚,雷霆震怒。
这该如何是好?
原义惊慌失措,无计可施,逐渐被绝望笼罩。
两名宗人坐在一旁,目睹郅玄发怒,同样心头发紧,背后蹿升凉意。
君上呵斥原义,当面揭发他的罪行,两人留下是作为见证,同样是被警告。原义因贪婪谋害族人,罪恶滔天,全家不能活。他们最好引以为鉴,不要重蹈覆辙,否则必落得同样下场,甚至更为凄惨。
原义魂飞魄散,惊恐万状。两名宗人心中忐忑,讷讷不言。
耳畔仅有郅玄的厉喝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许久不绝。
为让原义心服口服,不再心存侥幸,郅玄将数册竹简投掷在地,上面清晰记载原义一家的所作所为,想抵赖都不可能。
原义颤抖着手展开竹简,仅仅一眼,瞳孔紧缩,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失去力气,瞬间瘫软在地。
两名宗人各取一册,用最快的速度浏览,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义何止胆大包天!
他不仅谋害公子鸣和同族,还试图在国君府内安插钉子。威胁利诱,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谋反不成?!
铁证如山,无从狡辩。
事到如今,原义不期望能保全血脉,只盼望君上能给他们一家最后的体面,容许他们保留氏族尊严,能在家中自行了断。
“恳请君上!”
原义坐正身体,额头触地。
他买通侍人绝非是想谋反,可不会有人相信。
扪心自问,如果被他得逞,把血脉推上世子之位,他当真不会生出妄念?
原义闭上双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人的贪婪最为可怕,一旦被放大,就会变得无穷无尽。何况他身处权利漩涡,早已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郅玄冷笑。
死到临头仍不悔改,反而不断找借口。他当真看错此人,错得彻彻底底。
两名宗人眉头紧锁,对视一眼,一齐开口道:“君上,原义罪大恶极,当夺氏除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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