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盛炀,不过十六岁,以前吃得不好,没什么肉,最近才养得好些。
“不用背,我自己走。”
“快点啊。”盛炀扭头,有点不耐烦了。
“好,你要是累了就和我说,我自己走一会儿。”时音音已经很久没有被哥哥背过了,太遥远,甚至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你怎么不松手啊,坐树上总比摔下来好。”盛炀开始絮絮叨叨。
“我们要一起啊。”时音音很早以前就下定决心,不管遇到什么,她都不会再让盛炀一个人受苦了。
“……以后不能这样了。”盛炀沉默两秒,声音轻而哑。
“好。”时音音答应得很快。
盛炀却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她下次绝对还敢!但他也管不住音音。
“别睡着了。”毕竟是从上面滚下来的,盛炀怕她撞着头。颅内出血十分致命,偏偏当时还不容易察觉。
“我不会睡着的。”时音音现在精神得很,山风一吹,还打了几个喷嚏。
“对不起。”盛炀低声道歉。
音音以前总是拐弯抹角不让他参加比赛,他却不理解音音,甚至觉得被管来管去有的烦……现在全然不这么想了。
他倒宁愿自己受伤,总好过音音受伤。
“你又没做错什么,是路自己塌的。”时音音慢慢和他讲:“你看,我们都戴着防具,这就起作用了。”
“你会不会很讨厌我,嫌我麻烦?”盛炀问。
人总是会有负面情绪的,哪怕是对最亲的人。如果时音音抱怨几句,他可能会好受些,但音音没有。
“你知道什么最珍贵吗?”时音音反问。
“活着?”盛炀猜测道。
“差不多……在我看来,是失而复得。”时音音觉得盛炀现在这样就很好,不需要那么面面俱到、无所不能。
盛炀过去那些年真的过得很不好,她想把盛炀没有的东西都补上,比如来自家人的,无条件的爱。
小朋友被宠爱不是因为他乖巧听话、可爱聪明,就算不那么聪明,闹腾一些,家人还是会爱他。
盛炀脸有些红,以为时音音说的是两人分开这么多年,现在住在一起是失而复得。他脸红主要是因为羞愧,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些细节。
“你一点也不麻烦,也完全不惹人讨厌。”时音音声音带着笑意,十分真诚。
“我学习不好,什么都不会。”盛炀垂头。
时音音继续和他讲,慢吞吞地:
“如果不讨厌学习,就多学一点东西。如果不喜欢刷题,我们就慢慢找你喜欢的、感兴趣的知识。”
“人生只有一次,我只希望你开心。”
“好。”盛炀超小声地回答。
山林光线不好,两人说了很多很多话。
盛炀无声流泪,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放在今天流完,更不敢叫时音音知道。以前就算挨打也没哭过,他实在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只想着反抗,而不是流泪。
他只是突然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心底的负面情绪积攒得太多,被深深压进冰层,直到今日,才破冰而出,无声无息顺着脸颊落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碰到时家安排的搜救队,塌方的地方不止掉了两个下来,那个缺口像下饺子一样,掉了好几个。
时音音和盛炀算是其中伤势最轻的,盛炀小腹被树桩插到了,伤口不深,一直持续流血,他自己浑然不觉,直到遇到搜救队,才因为失血过多昏迷。
时音音被盛炀吓了一次,别的地方都挺好,小腿骨折,还有根手指也骨折了,正好是中指,被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维持着竖起的姿势。
盛炀没伤到内脏,消毒缝合后就从手术室出来了,两人住同一间病房。盛炀麻醉药效还没散,一大家子人都围上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等盛炀醒过来,再被这么看,他该不自在了。
“哎,以后要留疤了。”大舅妈看着盛炀小腹缝合的伤口,忍不住抹泪。
“这孩子脚都磨破皮了,被荆棘刮得乱七八糟的,以前都没受过这样的罪。”小舅妈也很感性。
盛炀背着时音音,他挡了不少荆棘,被划到地方有点过敏,看起来就尤其吓人。
“音音受罪了啊,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多喝点骨头汤……”
时音音这边也有抹泪的,是时老爷子。时音音被泪汪汪的老爷子看得鼻子发酸,老爷子说一句,她就安慰一句。
盛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一时间很有些惶恐。他心里很清楚,音音在搬出来之前,是绝对不会接触赛车这种东西的。
舅舅、表哥们会不会觉得是他带坏了音音?
率先走过来的是时越,一脸肃穆,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看来,声音冷沉:
“你醒啦?”
盛炀下意识就哆嗦一下,害怕。
“绝育手术很成功。”时越仍然是一副冷峻严肃的样子,有张表情包就是这样,不久前时越还在群里发过。
“……”盛炀先是一惊,很快意识到大哥在说什么,费力憋笑,难受。
也许表情包不好笑,但大哥那种活阎罗一样的人说这种话,就有种强烈反差感,表情也和那张图里的猫猫头一模一样。
“别笑,小心把伤口崩开重新送进手术室。”时简试图封印一下盛炀的笑容,举了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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