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小人。”时音音认真道。
“试试吧,不行就赶紧走。”时瀞尘说完,房门骤然打开,外面的光投进房间,像一条光路。
时音音徇光而去,推着轮椅,刚刚冻着了,手臂一时使不上力,后面凭空产生一股推力,把她推到房门口。
不止如此,还推她回了自己房间,并且带上了门。
时音音咳嗽起来,胸腔闷痛,缓了一会,才推着轮椅,去书桌前,打算剪纸。推轮椅的时候仍然顺利,不向平时那些沉重。
时瀞尘无声默立在时音音身后,心想,这可不是看小东西可怜,只是为了让她快点咒人。
眼看着时音音剪出一个长了三条腿的纸人,时瀞尘欲言又止。她该不会又用笔尖去戳吧?
一个女孩子,其实扎别的地方也可以。
时音音写好八字、姓名,滴血之后,转头去文具盒里找出一支圆规,用尖头狠狠扎在双腿之间,旧事重演。
*
市中心某医院男科门诊,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的时昌盛骤然惨叫,今天比昨天痛得更厉害,就像有一个尖硬的铁锥穿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啊——”
“啊——”
时昌盛痛得打滚,医生不得不给他打了一支镇定剂,然而抽血化验,拍片检查,都没有任何问题。
“查不出病因,发生得很突然,可能是神经性疼痛。”
“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
“观察什么,我先找个大师……”时昌盛脸色铁青,那种感觉实在太致命了。
他正好认识一位高人,交情深厚,要是能请动,兴许能解决这个问题。
*
时音音剪出来的纸人,又燃成了灰烬。
她靠在轮椅上,神色恹恹,脸色异常苍白,头疼得愈发厉害。
那一头漆黑的发随意散落在轮椅后,被风拂动。有人说头发会吸走人的养分,放在她身上恰如其分。
黑与白映衬,病态妖异。
时瀞尘居高临下注视着她,指尖再往前就能触到她的发稍。
为什么呢?
他其实没有感受到这个小东西有多强烈的复仇情绪。
人类的情绪在他眼里清晰可见。如果愤怒,会燃起炽烈的火,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迟早会燃烬一切。
如果伤心,就像冰冻的河。
前几天是,她快伤心得死掉了。
昨天又变得不一样,重新亮起来,是一种恒定的温暖。
她想靠近。
时瀞尘不太理解。
时音音已经睡过去,诅咒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她的身体终究太虚弱了,旧伤未愈,气血不足。
即使在梦中,也蹙着眉。
时瀞尘伸手,原本搭在床尾的小毯子就落在他手中,被他理好,搭在时音音身上。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时音音还睡着。新来的佣人王妈自己炒了三菜一汤,吃饱后在一楼看电视。
时瀞尘蹙眉,心下不耐。有心想把这个佣人也赶走,但时音音不是缺人按摩吗?
一直到黄昏时候,时音音才睡醒。夕阳的暖辉落在她身上,时音音刚醒时,还有些不适应,缓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全身都睡麻了,脖子也很痛。
轮椅本来就不是用来睡觉的装备。
她直吸凉气,缓缓活动手臂,将小毯子拉了拉,防止滑到地上。
那种麻痹的刺痛,十分折磨人。更令人痛苦的是,毫无知觉的小腿,就像不存在了一样。
时音音垂眸,被痛觉刺激出来的一点泪水洇湿睫毛,等她睁眼时,眼中浮动的水光,倒映窗外的夕阳,尤其明亮温暖。
时瀞尘立在房间阴影中,沉默地注视着她。
比想象中更脆弱,更麻烦。
她不应该留在这里。
如她所言,她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当初听到时昌盛续娶的消息,时瀞尘刻意多打听了几句,知道那位新嫁进来的夫人,被时昌盛的温柔深情打动,便止不住地露出嘲讽且怜悯的冷笑。
果不其然,又步了后尘。还留下一个无人照管的孩子,比他当初更可怜,至少那时他不需要坐轮椅。
“咕——”
时音音捧着肚子,推着轮椅,准备下楼。
好像有微风吹来,帮她把轮椅推进电梯,不需要她出多少力。
时音音在电梯中低声道谢:“谢谢哥哥。”
“尽早离开。”时瀞尘语气仍然冰冷。
但时音音出电梯后,推轮椅时,仍然轻松。
“晚饭吃什么?”时音音问王妈。
“我已经吃过了,给大小姐做个蛋炒饭吧。”王妈很有主见。
“我不想吃蛋炒饭。”时音音盯着王妈。
“食材不多,这里也没人送菜,都要我出去买,大小姐不要为难我。”王妈叹息,用一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看着时音音。
时音音去厨房,打开冰箱门。
有鱼有肉,鸡蛋蔬菜也不缺。
“一荤一素,再加个汤。”
“你要是不想做,现在就离开。”
“做就做,大小姐发脾气做什么?”王妈视线落在时音音的双腿上,表情便宽容起来。
时音音心中升起一种难以遏制的破坏欲,想拿起什么易碎的东西,狠狠砸在王妈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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